（六）

　　★“不要以为进了两球就飘飘然了，进球是全队努力的结果，你不过当时在那个地方踢了一下球。”

　　★“按照连坐法，你也要受牵连，因为你没有充分行使好队长的权利。”

　　★“队伍有个怪病，每年的6、7、8 月份的训练水平和成绩都要下滑很多。”

　　上帝是公平的

　　5月10日　济南

　　对北京的比赛结束后，邵克难对我说，这40天的休赛期对我队、对桑尼太重要了。在前四个半月里，队员们很多是 为桑尼踢球，但随着在一块时间的延长，他身上的光环和神秘性越来越少，有些队员会再回到为自己踢球的老路，现在如何保 持队伍的凝聚力和工作的认真态度，桑尼应认真对待这些问题。

　　5月23日　星期天　阴雨连绵 鄂州

　　今天下午3:50，鲁能泰山对阵武汉红桃K。

　　上周电视上看武汉对广州松日的比赛，地点也是鄂州。我当时有一个感觉，两队都不想赢球，都恨不得对手把自己淘 汰出局，足协杯对他们吸引力不大。

　　而我队对足协杯却高度重视，希望今年能再次夺杯。

　　这次鲁能泰山队21名队员随队来此，邵克难也随队前往。张立弟、隗峰两人更是早在星期四就来这里打前站。昨天 我们来这儿后阴雨不断，5月到6月正是这里的梅雨季节，被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梅"（霉）味。 上午开完赛前联席会后 ，桑尼、殷指导和我三人特意去场地上看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桑尼一人冒雨在场地上巡视了一遍。回来后，他眉头紧锁，对皮维奇讲，今天的比赛，不能让受伤的队员上场，不能 让“懂球"的队员上场，我们只能派“斗士"去。

　　在11∶ 00的赛前会上，桑尼重点讲场地，他说：“尽管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但场地还很硬，上面有的地方有3 厘米厚的积水。今天考验大家的不是如何去踢球，而是如何去打水球，短传和盘带今天一定不能用。每个人必须穿六钉鞋，钉 子要锋利，要长。”

　　老佩佳倒没把形势看得那么严重，他在下面小声嘟囔：“我们难踢，对手也难踢，上帝对大家是平等的。”

　　该紧紧螺丝了

　　5月27日　　星期四　22∶40

　　“该紧紧螺丝了。”昨天下午训练场上，望着宋黎辉渐渐远去的背影，桑尼喃喃地自言自语。

　　昨天的训练课刚一开始，我站在场外，宋黎辉向我招手，刚开始，我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在叫我身边的曲刚呢， 但我指指曲刚，宋黎辉拼命地摆手, 又用力向我招手。我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也想不清，他找我干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他说：“李哥，你能不能跟桑导说一下，我的腿疼得厉害，练不下去了。”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说：“这事我不能听你的，得由隗大夫提出意见。”

　　一听这话，他连忙把隗大夫叫来。

　　我问隗大夫：“宋黎辉的事怎么跟桑尼讲？"

　　隗大夫说：“宋黎辉说他的左腿疼得厉害，慢跑都不行。"

　　我说：“光听他说不行，桑导肯定会问你自己的意见。"

　　隗大夫说：“那我认为他不能练了。"

　　听到这儿，我走到十米外的桑尼身边，小声说：“隗大夫说宋黎辉左腿疼得厉害，不能参加下面的训练了。”

　　还没等我往下说，桑尼立刻打断我的话说：“把隗大夫叫来！"我抬头一看，见他满脸疑云， 两道剑眉拧在一块儿 。

　　“为什么？"隗大夫一过来，桑尼就劈头盖脸地问。

　　隗大夫回答：“宋黎辉在同武汉队的比赛中被顶了一下，一直没好。"

　　“今天是星期几，这几天你是怎么给他治疗的，为什么前几天不把他的伤情报告给我？" 桑尼发出一连串的炮弹。

　　隗大夫忙说：“这几天是邹大夫给他治疗的，我不了解他的治疗过程。"

　　桑尼一听这话，又哼了一下“啊—哼"， 接着把脸转向宋黎辉，“为什么在训练前不告诉大夫，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

　　宋黎辉急忙辩解：“我一直以为能坚持下来，谁知一试才知道，连慢跑都疼得厉害……”

　　桑尼打断他的话：“你的做法破坏了我的训练计划。这里不是开会的场所，你要是不想练，可以马上就走。"

　　宋黎辉呆立在那儿，无话可说。

　　桑尼气呼呼地向场地另一侧走去，突然转回身，对他说：“下次你上不了场，不要问我为什么。”

　　宋黎辉犹豫片刻，向训练场门口走去。

　　昨天上午，桑尼带着我和马宝刚到外场平整场地，排除前天的积水，让佩佳带队在俱乐部的田径场上练体能。一个队 员到田径场，得知训练内容后，突然说：“跟腱疼得厉害，不能跑了。”把佩佳气得哇哇大叫。尤其是当下午他看到这个队员 又活蹦乱跳地参加有球训练时，气得他向桑尼举报了队员装伤的情况。

　　在场边，殷铁生对我说：“这就是中国队员的最大毛病，一旦练到一定程度，就自我放松要求，始终无法再迈上一个 台阶。”

　　果然今天桑尼开始拧紧螺丝了。9∶30 桑尼开了一个教练组会议，他上来就说：“看起来这里就我一个人操心队 里的事，如果这样，我谁都不要，什么事我自己去干得了。”他话锋一转，问：“为什么不早把宋黎辉受伤的情况及时告诉我 ？" 隗大夫瞪大了眼睛，立刻说：“我早就写在伤情报告里，5月24日的报告。"殷铁生忙接过来说：“我的确是把报告 给了小马，由小马转给皮维奇。”皮维奇一听这话，非常紧张，连忙翻他的文件夹，还真找到了24日的伤情报告，我把这条 旧闻又念给了桑尼听，桑尼还是盯着隗大夫说：“比赛后，我只知道李明受伤了，为什么当晚不把宋黎辉的伤告诉我。" 皮 维奇插话：“这几天的伤情记录都在我这儿。”桑尼立即打断他的话说：“我不是问你，我要隗大夫回答。" 隗大夫说：“ 我们早就定好了，每天早晨我们把伤病情况告诉殷铁生，我们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我这时心里想：就事论事，皮维奇这个环 节出现了工作失误，他没能及时把这份报告提交给桑导。桑尼的本意也决不仅是找出谁该对此事负责，他只是认为该敲打一下 大家了，果然他说：“我们先把这事放在一边，我要求两个大夫首先要多交流情况，每晚睡前你们都要巡视一遍队员的房间。 其他各个教练要各尽其责，该批评队员的时候一定不要客气。如果他们不服从，由我来解决。”

　　进球了，也别牛

　　11：00开全体会议，桑尼重点批评了一位最近“星光灿烂"的队员所暴露出的几个问题：

　　一、5月22日在鄂州凤凰山庄前草坪上训练时， 要求穿足球鞋，他不理这套，仍穿旅游鞋，当殷铁生善意地提醒 他时，他置若罔闻。

　　二、5月24日在山庄湖边训练时， 他不按要求着装，外面只穿件风雨衣，里面光膀子。出发前，每人应携带物品 清单早就发放给队员了，他对此置之不理。

　　“不要以为进了两球就飘飘然了，进球是全队努力的结果，你不过当时在那个地方踢了一下球。”桑尼盯着台下的他 说。

　　随后，邵克难总结：我们队里没有一个是“大腕" ，队伍取得的成绩是全队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个队伍缺了谁都行 ，谁也别牛。我们有管理条例，你触犯了条例，我不会再给你解释，直接扣你钱就是了。

　　散会后，巴力找桑尼谈，感谢桑尼对他的关心与照顾，但是他希望能进一步加强同全队的团结与合作。桑尼答：“我 研究了你去年五场比赛的录像，发现有的队员的确有意不把球传给你。现在，你应该积极跑动，用更好的跑位迫使同伴把球传 给你。”

　　桑尼随后又问：“你看去年与今年区别大吗？"

　　巴力答：“非常大，去年的教练没有好的训练方法，管不住人。体能训练时，常有六七个队员装伤偷懒，今年桑导注 意到了许多细节，队伍进步很大。”

　　桑尼说：“队伍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战术或体能，而是3：1胜了武汉后，某些队员出现了自满情绪，必须立止。”

　　一语泄天机。这就是他“拧螺丝”的真正用意。

　　邵延杰受牵连

　　5月30日　齐都宾馆 上午10:00

　　足协杯主场战武汉红桃K队前

　　我和马宝刚住在1907房，桑尼住在1909套房，天气好极了，晴空万里，微风轻摆窗纱。我坐在窗下写今天的 日记。

　　昨晚，桑尼同队员们开了迄今为止最短的一次动员会。一上来，他就说：“队员们最近两三天的训练及训练态度是我 和俱乐部期待的、我们应该达到的状态。你们做到了职业运动员应该做到的东西——训练时少说话，注意力高度集中。我希望 在明天的比赛中，大家能体现出这几天的训练成果。我们不应只看大家的缺点，更应多看优点。所以我希望以后能谈谈大家的 优点，少说点缺点。对武汉的客场比赛，我们把它忘了吧，这场比赛还要从零开始，要打出我们的水平、气势，要在各个技术 环节，传球、传中、射门和奔跑方面都比对手好。这场比赛并不好打，对手不怕再失去什么了。他们有可能上来就拼，要防止 我们过早失球。本来还想让大家看一看上场比赛录像，但看到大家现在的状态，可以免了（队员们一阵哄笑）。我的话讲完了 ，请邵克难讲几句。”

　　邵克难说：“这次来淄博迎接我们的球迷比上次2 月份时要多出好多，这是我们这一段时间辛苦工作的结果，说明 我们更受欢迎了，希望这场比赛后，我们会在这里有更多的支持者。散会。”

　　这是我全文记录的会议内容，前后只用了9分钟。 这场比赛也许是最容易打的，听说武汉队的主教练朱波没来，队 员只来了14个，这表明他们要放弃这场比赛。

　　但这场比赛也许也是最难打的，我们队员们认为把握十足，也许会自满情绪膨胀，那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这次桑 尼用的是减压鼓气计，成功与否要用比赛检验。

　　会后，桑尼笑眯眯地把队长邵延杰叫来，突然告诉他要罚他500元钱，吓了他一跳，他一脸委屈， 忙问“为什么? " 桑尼说：“晚饭时有两个队员迟到20分钟， 按照连坐法，你也要受牵连，因为你没有充分行使好队长的权利。”今早 邵延杰运用他的权利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昨晚迟到队员说，罚款他们两人得各出250元。

　　我想桑尼不会真罚他们的，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培养邵延杰的队长意识，加强队员的纪律观念。

　　昂贵的帽子

　　比赛赢了，但桑尼并不高兴。

　　对他来说，也许这场胜利是意料之中的事，也许是因为他国内的亲人处境日渐困难，断水、断电，基本生活保障已成 了问题。儿子告诉他，前几天妈妈滚下了楼梯，但他妻子每次电话里都说：“我很好，我们能挺住。”家事、国事如此危急， 肯定会让他心乱如麻。桑尼尽量掩饰心中的忧伤，不让自己的不快心情影响工作，传染给他人，但谈何容易呀！

　　罚款基金又有进项，第一笔是处罚两名队员迟到之事，罚款500元；第二笔是中场休息时， 一名替补队员戴着飞 利浦的广告帽热身，桑尼把殷指导叫过来，让他记下来，罚他1000元。李明本想过去提醒这名队员，但被桑尼制止住了。

　　这回也许是动真格的了。

　　决定胜负的草皮

　　5月30日，鲁能泰山队在淄博再战武汉之后， 桑尼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情绪一度非常低落。周日比赛后他一整 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第二天回济南的路上，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我们开玩笑或是同佩佳争论点什么，气氛有点异常。所以 大家在车里都避免开口，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进济南城后，桑尼突然要求司机直接把车开到省体育场。我们看完主场看 外场，两个场的草皮长势喜人，桑尼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为了这两片翠绿的场地，他动用各种手段向有关方面施加压力，要求及时对场地进行维修、养护，他甚至在电视节目 中将前一段主场不胜归咎于草皮太差，终于引起了上至省里领导下至普通球迷对这块草皮的关注。现在省体育场的草皮已被翻 修，青草正按着他的愿望茁壮成长，桑尼严肃的脸上绽出几丝笑意。

　　视察完毕，我们继续行程，到达目的地俱乐部时，已经12∶38。错过了午饭时间，我们就捱过这一顿吧。

　　第二天，邵克难找桑尼谈话。 邵克难提醒桑尼， 队伍有个怪病，每年的6、7、8 月份的训练水平和成绩都要 下滑很多。去年同一时期，队伍连续7场不胜， 大家越打越发毛。今年请桑尼要认真对待，避免重蹈覆辙。这一提醒极大地 触动了桑尼，想必他认真地想了一晚上。

　　6月1日早晨分组训练，桑尼在场地上分别同两组队员开了现场会，明确提出这一怪现象。他说：“这一段时间大家 肯定觉得最难熬，一方面天气炎热，高温训练的确很难受；另一方面思想上产生松懈情绪，有一点成绩就产生满足感，今年绝 不允许这个毛病再发作。以后的训练我们要尽可能赶早或赶晚，避开最热的时候。我们鲁能泰山必将成为伟大的俱乐部，伟大 的俱乐部必须有伟大的球员，如果你坚定信念，勇于付出，那么你就会同大家一道创造伟大；如果你想在这里混事，肯定会被 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