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993年8月,南斯拉夫人拉德来到中国,担任国奥队
主教练,1994年10月拉德改任国奥队技术顾问。1996年起担任北
京某足球学校总教练。
从1993年8月26日至1995年10月1日,李良石在国奥队担任拉
德的翻译。在此之前,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的李良石是中国国
际广播电台记者。
离开拉德后,李良石赴南斯拉夫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马其
顿外交官,1998年2月回国。从1999年初至今,李良石在山东鲁
能泰山足球俱乐部任南斯拉夫语翻译。
从下期开始,本报要闻版将连载李良石撰写的长篇纪实报告
《追求卓越——桑特拉奇和鲁能泰山的1999》,敬请读者垂注。
不忍回首
1999年9月14日,正是北京的金秋时节,正午的阳光暖洋洋
地照耀着,使人感觉很舒适。拉德和我在丰台体育场的路上边走
边聊,像往常一样,他要陪我走上500 米,在体育场门口同我话
别。前面人声鼎沸,聚集着一群男男女女,每人头戴鸭舌帽,身
着白色圆领衫,帽子和上衣的左胸处印着“50",看来这是为五
十周年国庆欢庆活动彩排。拉德止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然后
对我说:“人太多,我就送到这里了。"望着他满头的白发,我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用力握着他的手,说了句“万事如意
"。我转过身,穿过嬉笑的人群,一张张笑颜绽开的脸从我眼前
闪过,我的心却一阵阵紧缩,阳光晒得我有些发冷,但背部却有
一片灼痛感,因为我知道,拉德的两道目光一直伴随着我。思绪
如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1999年9月12日,我随泰山队到抚顺客场与辽宁队作战。
第二天,我队经北京转机回济南。队里批准我在北京滞留两
天。好久没回家了,一大堆公事、私事急待处理。原本只想给拉
德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拉德急切的声
音“李,是你呀,哎呦,哎呦,李良石,你好呀,我们能见上一
面吗?"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请求。第二天,我如约赶到他的办
公室,他紧握我的手,第一句话竟是:“我没想到你会来。" 眼
里流露出异常的欣喜。整个上午,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倾诉。楼
上正在装修房间,刺耳的电钻声不时响起,压住了他低沉的声音,
但他全然不予理会,一直持续说着。
他谈到来龙力足球学校最初的想法:不仅仅是培养足球娃娃,
更重要的是以学校为基础,组建队伍,从乙级队打起,打进甲B
,直至打进甲A。但现在看来,这一目标离他越来越远。
他谈到学校管理层走马灯似的变化,学校内部复杂的关系和
人事倾轧,即便像他这样的“好好先生" 也不能幸免。去年从瑞
士休假回校后,当时的董校长竟然禁止中方教练同他说话。
今年春天拉德患腰椎间盘突出症,大腿部分神经失去知觉。
他在几个医生手中辗转,最严重的时候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
尽管在中国六年的生活已使他学会了足够的汉语单词应付日常生
活与工作,但在治疗这方面,他的词汇量明显不够,他那时特别
希望我在他身边,帮帮他。那段日子里他甚至已经作好最坏的打
算了。
他挨个点评曾经带过的队员,特别是他亲手选拔的几个队员,
如:杨晨、曲圣卿、谢晖等。他说他现在依然关注这批队员们的
足球生涯。他特别提到曲圣卿,说当时的中方教练都反对把他招
进国奥队,认为“胖子" 没脑子,只有一个好身体。拉德力排众
议,坚持把他招至麾下。他的理由只有一条:“胖子"将是个符
合欧洲标准的好球员。
他又提到最让他伤心的一幕。1996年在马来西亚,中国同韩
国国奥队决战。赛前他就发现队员们心态失衡,他想对队员们讲
点什么,但没人听他的。上半场比赛失利,中场休息时,戚务生
突然让他对队员们说些话,并让谢晖当英语翻译。看着一身汗水,
满脸疲惫的谢晖,心想用两人都不大熟练的英语,拉德真不知该
说些什么好。他只好对大家讲“你们有什么好怕的?你们有什么
好怕的?”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倾注了三年心血的队伍被
韩国队击败,他说:“我的心就这样被一片片地撕碎了。"
听他谈这些伤心往事,我不忍一直看着他的满头白发,于是
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原来挂在墙上的横幅不见了,我清楚记得这
是去年7 月他的一位中方教练同事亲手写就送给他的,并请我一
定要翻译给拉德听。他写的四个字是“德艺双勋"。我的目光继
续游移,最后发现这块横幅被立在墙角里。难道我眼前这位长者
的“德"、“艺"已不“勋"了?他为中国足球所做的努力就不值
一提了吗?他所表现出的气质与精神就不值得我们记住了吗?
拉德常说足球是他的谋生手段,哲学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
以亚里士多德自居,下面是他最爱讲的一个故事:在古希腊某一
隆重的庆典上,亚里士多德作为最尊贵的客人被邀请出席。人们
衣着艳丽,游行、竞技及畅饮之后,大家围着他,急切地问他观
感如何。他缓缓答道:“世界上竟有如此多纷繁复杂、绚丽多姿
的事物——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讲完这个故事,他补充道:“但是如果恰巧我参加了庆典上
的赛跑比赛,我一定要坚持跑到终点,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
跑向巅峰
1943年,南斯拉夫的冬天异常寒冷,雪也下得很大,群山、
树林、小村庄都被包裹在白色中,但隆隆的枪炮声却使村民们无
心欣赏周遭美景。德国法西斯在向山上的南斯拉夫游击队进攻,
小村庄是必经之路。全村人仓促逃跑。一位母亲带着一个七八岁
的男孩落在最后,炮弹呼啸着不时从头顶飞过。不知跑了多久,
可怕的呼啸声依然如一张网,紧紧罩在头上。男孩实在跑不动了,
他对妈妈说:“我想躺在地上歇会儿。"妈妈紧紧拉着他的手说:
“儿子,我们必须向前跑,要不我们就会死在这里。"
这个小孩就是小拉德。自此以后,那一幕就深深印在拉德的
脑海里,并影响了他的一生。
二战后南斯拉夫百废待兴,人民的衣食暂时还成问题,年少
的拉德却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参加足球训练。尽管又
苦又累,但可以衣食无忧。
没想到,足球竟因此成了他一生的职业。18岁那年,双喜临
门:他首次入选南斯拉夫国家队并且考入贝尔格莱德大学经济系。
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停的训练、比赛及繁重的学习任务压得
他喘不过气来。他曾一度打算放弃足球,但一想到年迈的母亲及
上大学的姐姐需要供养,他又让足球在脚下滚动了。
“足球让人欢乐的时间太短了,也许仅仅是破门的几秒钟或
胜利后那几分喜悦,其他时间都生活在精神及肉体的巨大压力之
下。我也许谈不上热爱足球事业,但作为一种职业我却非常尊重
它。当队员时,我从不抽烟、喝酒,每堂训练课都比别人早来十
分钟,晚走二十分钟,就是这多出的三十分钟,使我成为南斯拉
夫最出色的中锋,几乎每场比赛都能进球。" 一位记者曾问拉德:
“做一个好的中锋的秘诀是什么?"他回答:“我始终记着妈妈
的忠告:‘一直向前跑!'逮着球就往对方的球门射。"拉德踢了
18年的职业足球,直到36岁才退役。当时他满是伤病与疲惫,真
的再也不愿多看一眼那个黑白相间的圆东西了。于是揣着经济学
证书,拉德坐进了瑞士一家大公司的办公室。但是“曾经沧海难
为水",他越来越厌烦西服革履的束缚,越来越讨厌从办公桌到
酒桌的单调乏味以及追逐利润的尔虞我诈。他发现他的心仍留在
可爱又可恨的足球那儿。他决定去读教练专业。一连在南斯拉夫
及德国拿了两个教练证书后,他又重返球场,开始了第二次冲刺。
从一开始拉德就显出与大多数足球教练的不同。“我是一个
知识分子型的教练”。他这样评价自己。大多数足球教练都是站
在中央指挥着球员,他们不是朝队员大声吼叫“快跑!”就是“
趴下!"而拉德训练时,球场静悄悄的。无论什么情况,他总是
坚持与队员一同跑、跳。拉德解释说“我这样做只是想与他们一
同呼吸,一同流汗,这样就可以把握住他们的真正感觉,知道他
们什么时候疲倦,什么时候厌烦。"
“UBI BENE ,IBI PATRIA"(拉丁语,意为:哪里好,哪里
就是故乡)成了他的座右铭,他要做最光荣,也最艰辛的国际教
练。到异乡与陌生人共事,要比在南斯拉夫困难一千倍,但他相
信自身的敬业精神与对人谦恭有礼的君子风度一定可助他成功。
1980年他到喀麦隆任国家队教练,一干就是六年。经他之手带出
了米拉等第一代足球明星。成功接踵而来:1982年喀麦隆队首次
进入奥运会;1985年首次夺得非洲杯冠军。在短短的几年内,他
把一支默默无闻的队伍训练成世界劲旅。借此,他成为了一个传
奇般的教练。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去中国,那个国度
对他而言,太遥远、太神秘了。但命运之神偏偏叩响了他的大门。
中国情结
1992年,中国足协向国际足联请求派一位世界级教练任国家
队主教练。因拉德在非洲十多年的出色成绩及丰富的训练弱队为
强队的经验,国际足联选派了他,后因上海大众提出愿在财政上
给予中国队支持,但必须得请德国教练,于是施拉普纳来了。
中国足球尽管水平低,却一直是中国体育的第一“热点"。
施氏的到来更使“年年失望年年望"的亿万中国球迷热血沸腾。
借国家体委主任伍绍祖之手,他们把自己的梦想与渴望直接写到
了施氏的车上:“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1993年,伊尔比德的世界杯外围赛,中国失利于不入流的也
门队,痛失出线权。一时间举国哗然,舆论界一同声讨施拉普纳。
中国足协再次把目光转向拉德。同一年前相比,拉德得到的条件
差多了:不能带国家队,只能带由18、19岁的年青球员组成的国
奥队,只能拿施氏工资的八分之一。极度的失望使国人对足球产
生了仇恨情绪,他们不会像从前那样为足球大开方便之门了。在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你会来吗?
1993年8月26日,拉德终于来到中国。他后来解释说,他一
直对中国抱着美好与神秘的情感,一直忘不了中学里学到的那些
单词——戈壁、沙漠、扬子江、黄河、孔夫子……他要到龙的国
度里印证这些神秘的词汇。
中国的一切,并没有让他失望。刚来不久的一个夏夜,他指
着满天的繁星深情地对我说;“我最想了解这里的星星。我已走
遍了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曾以为这地球上没有我不了解的事物,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如果不到中国来,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永远是
不全面的。"
他发现中国尽管处于一个极快的现代化进程中,但仍保持着
很好的民族品质:热情好客,吃苦耐劳,彬彬有礼。这些竟同自
己的性格特点极其相似。他逢人便说自己原是中国人,不,更确
切地说,是北京人。
他开始学习用筷子吃饭,夹花生米成了他最好的专项练习。
来中国一个月后,伍绍祖宴请拉德,他得意洋洋地用两根筷子夹
起一粒花生米,在空中连晃几圈。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之后,他郑
重宣布:从此以后在中国他再也不用“刀叉”了。
文化的相互撞击、沟通、融合,一直让拉德着迷。他努力学
习汉语口语,尽量让自己僵硬的舌头变软,甚至特意要学北京的
“儿化音"。在广州,他发现当地女服务员平、卷舌不分,就纠
正她说:“‘是’应发‘SHI’,而不是‘SI’"。在四川澎县集
训时,一位当地妇女问他有几个孩子,他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吓得那妇女直吐舌头。当双方弄清一个想说‘2’,而另一个理
解为‘8’时,都开怀大笑。
1993年10月中旬,国奥队到离四川成都30公里外的澎县集训。
在那里度过的近百个日日夜夜成了拉德及国奥队最艰苦的一段时
光。
四川的冬天比北方更难熬。北方的冬天尽管寒冷,屋里却有
暖气。但在澎县,整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洗完的衣服晾上几
天也不干。屋里没有暖气,与室外是一样的寒冷。队里希望拉德
住在县城里唯一有空调的二星级宾馆里,但拉德坚持要与全队同
吃同住,同甘共苦。万幸的是每人的床上都有电褥子,每次训练
前通上电,训练后被窝成了唯一温暖的地方,大家回屋后就立即
钻进去,一直等到吃饭。按当时他的助手戚务生的观察,拉德是
全队钻被窝速度最快的人。
在热带生活多年的拉德,的确很难适应湿冷的气候。他打趣
说,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感觉鼻子的存在,现在又重新感受到了
——它不是被塞住就是向外流“清汤”。最冷的那几天,他甚至
戴着手套在食堂里吃饭。队员们分批分期地病倒了,他也不例外,
喉咙疼、发低烧一直持续了十多天。但他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其
余时间仍带队训练。
这些条件的艰难他不仅同队员们一起默默忍受,而且不时苦
中作乐,表露一下幽默的天性。招待所楼里的服务员是一位年逾
六十、满脸皱纹的妇人,有着尖尖的类似小女孩的嗓音。一日训
练结束,大家返回招待所,老妇人拿着一串钥匙挨个为大家开门,
到拉德门前,她试了一把又一把都未能打开,慌乱中,把钥匙掉
在地上,趁她弯腰拾钥匙,拉德眨了眨眼,小声说:“哦,她又
恋爱了。"
如果说“身体力行"是拉德当教练的一大特色,那么“尊重
当地同行"则是他做外籍教练的成功之本。初来中国时,他任主
教练之职,戚务生、谷明昌担任他的助手。他不仅每堂课都带队
训练,而且在休息时还耐心、细致地给两人解释为什么要如此安
排训练。这些都是每个教练的职业秘密,但他并不害怕“教会徒
弟、饿死师傅"。他常对戚、谷二位说:他在中国最大的心愿不
是他个人获得巨大的荣誉与地位——这些来中国之前他都得到了。
他只是希望国奥队取得优异成绩,希望他俩事业攀上顶峰。每次
比赛之前,他都要开两个会,先是与中方教练交换意见,磋商确
定上场队员名单与比赛战术,再召开全队会议。拉德借口无法同
队员进行细腻直接的交流,他通常只讲一些指导性意见,然后由
戚务生代表全体教练组讲解具体细节。但每场比赛后他却一定要
主持赛后会,不但对全队进行整体评析,更主要是逐个分析每个
队员在场上的优缺点。对每个人的开场白他都是“踢得很好”、
“不错”,最差也是个“不坏”,从不使用“坏”之类的评价,
而且每一次都先谈优点再谈缺点。
荣辱不惊
1994年10月广岛亚运会之后,中国足协决定拉德改任技术顾
问之职,戚务生接替为主教练。一夜之间他俩的位置发生了互换。
这一互换的原因据说有两点:一、国奥队在几场友谊赛中表现不
佳;二、“大家”普遍反映拉德的训练量偏小。听到这个决定,
拉德非常平静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我受国际足联指派到中国
帮助中国足协工作,不是为了荣誉与金钱。在我的任期内,我会
完成足协的各项指令的。”
真正适应这一转变却是艰难的。以前无论在哪个队,拉德一
直都是主教练,是自己思想的执行者。但现在每堂训练课只能在
旁边站着,为了不干扰戚务生指导工作,他尽量避免直接与队员
打交道。但他一发现问题或有什么意见就会找戚务生交流。
拉德这样做并不是有意忽视自己的球员,恰恰相反,他认为
一支队伍里最重要的不是教练而是全体队员。因为教练的水平再
高,也不能亲自上场比赛,他必须依靠场上的11名队员,靠他们
流汗、甚至流血去赢得比赛。
足球队里各种性格的人都有,但他们有一个共性:非常敏感。
拉德总是尽量做到不偏不倚,从不公开表示喜欢谁、讨厌谁。“
我从不和队员发生直接冲突!”拉德说,“即便有时他们的表现
气得我的肠子都扭转起来。”
在喀麦隆时,有个队员临睡前如果不把自己的肚皮撑得鼓鼓
的,就无法入睡;另外一个队员赛前一定请巫师占卜。如果巫师
说不宜上场,他便死活不上场。“对待这样的队员,我唯一的方
法就是说服、教育,一遍不行就说十遍百遍,反正我有足够的耐
心。”
在中国,有一次训练,他看到一位队员动作不规范,要求他
再做一遍。那位队员认为是故意刁难,一气之下把球踢飞,随后
用汉语大骂,拉德虽然听不懂,但他明白。他一句话也没说,看
了那位队员几秒钟后,走开了。训练课后,该队员诚惶诚恐地前
来道歉,拉德却笑着说:“训练时我的话就是法律,你必须执行。
如果想骂人,你可以在肚子里骂,但不要出声。”
为什么这样一个成绩斐然、人格高尚的世界级教练却在中国
抑郁不得志,慢慢地湮没?我长期思考得出的答案是,这是由于
几年来中国足球喧嚣浮躁的大环境造成的;其次(然而这是充满
讽刺意味的),是由于他拥有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温、良、恭
、俭、让造成的。这样的美德不仅在当今中国足球界甚至在整个
社会中常被当成了软弱和窝囊。1995年2月,国奥队要去香港打
“登喜路”杯,足协突然决定由一位足协官员顶替我出发。拉德
对我讲“这实际上是针对我的打击,是想让我顾而问不上,但我
们只能服从。”当时,我对他有一点失望,心里想“你完全可以
辞职,我们也可以各回各的家。”1995年10月,我谢绝了足协的
一再挽留,离开了国奥队。拉德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继续留任
到1996年8月。
另类英雄
1998年2月,当我结束中国驻马其顿使馆的外交官任期回到
祖国后,我听到的最吃惊的消息是——拉德还在中国,而且是在
北京一所普通的足球学校——龙力足球学校担任总教练。我问他
为什么要到龙力,他回答我说:“同中国足协的合同中止后,我
曾接到中国几个甲级俱乐部和其他国家的邀请。我已经搞了45年
的职业足球,无论是作为一个球员,还是一个教练,该得到的我
都已经得到了,金钱和荣誉对我已经无所谓。出于对中国人民的
喜爱和尊重,再考虑到自己的年龄,我想再干几年,在这里为自
己的足球生涯划一个句号。"
1999年9月14日,我们聊着聊着,不觉已到中午12 点了,我
主动提出要在食堂同他一道吃午饭。拉德愣了一下,然后说:“
好吧,不过可没什么好吃的。"的确如此,每人一份米饭,土豆
青椒炒鸡肉,再加上白菜炒粉丝,拉德和其他中国人一样,用筷
子把铁盘里的那份饭吃得干干净净。餐桌上,大家的话都不多,
气氛有些压抑。饭后,他坚持要送我到门口。在路上,他说:“
明天就好了,明天孩子们都返校了。"我报之以沉默。我感觉到
他还在坚持着,他一定是坚持着想把自己的句号划得完美无暇。
他告诉我最新基因学研究成果表明非洲人和中国人是同一祖先,
对此他深信不疑。因为他发现这两种人的肌肉类型、动作协调性
和快速反应能力非常相似,中国完全可以培养出一百个“米拉"
、一百个“比耶克"来。
他说:“但愿其中有几个是由我培养出来的。"
分手时我竟没说再见,只说了一句:万事如意。李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