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走了。

　　上周五，在北京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郭瑞龙背起行囊只身登上了从北京飞往成都的航班……

　　曾经年轻

　　踢球时的郭瑞龙，司职前卫。许多见过他踢球人都说过：他如果身体条件再好一点，就是那个时代国内最出色的中场组织者。

　　是的，几年前郭指也笑着说过：“米乐(邓乐军)踢球的“劲儿”跟我当年有点像。”

　　郭指脑子非常好使。他有着很强的洞察力，敏捷的思维。虽然多年来，他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的次数并不多，但那些因采访球队而能经常与之交流的记者们都有着同样的感觉：郭指讲述、分析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时，娓娓道来之中体现着一种逻辑性与条理性。

　　有时国安队在国外或者外地打比赛，没有电视转播，但记者们只要能打通郭瑞龙的电话听他一讲，便足以写出一篇现场感强、分析独到的报道来。

　　当然，郭指一直作为主教练的“副手”角色——在当年的中国国家青年队，他辅佐的是宋广沪；自94年起在北京国安队，他先后辅佐的是唐鹏举、金志扬、沈祥福、乔里奇，直到少帅魏克兴。

　　二

　　有人说：郭指只能是一个很好的“军师”；而且他自己也甘愿如此。

　　郭指是不是只能当好一名副手要靠他未来在成都五牛执教的战绩去判定；但如果凭借他长年身居幕后的经历便断定其甘为“绿叶”的话，那肯定过于主观与武断了。

　　实际上，尽管郭瑞龙的名字对于职业联赛以来方培育出来的媒体与球迷来说可能并非显赫，但在足球圈里，在许多专业人士的眼里，郭指一直是一个能让人经常想起与提起的人物。

　　早在1996年，国内几支球队在考虑中途换帅和为新赛季挑选主帅的过程中，便拨通过郭瑞龙在北京的电话。

　　那时，金志扬在国安如日中天，郭瑞龙几乎“默默无闻”。

　　就在那年的冬天，在国安公司为赛季结束的国安队举行的庆功会上，坐在角落的郭指喝下几口白酒之后，便曾经向身旁的记者“突然”征询道：“如果外地有球队让我去作主教练，你觉得怎么样？”

　　郭指后来没有走，他仍然留在了国安队，仍然当着一如继往的“副手”。

　　但在郭指的内心里，已经闪现过想要出去再以“主角”的身份创一番新天地的念头。

　　其实，无论是生活中还是球场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希望自己有一天成为“主角”的——早有名言：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从这一点上讲，郭指曾经是个“好士兵”。

　　三

　　郭指并不是一个太过张扬的人。几年来他一直平稳地在北京国安这支绿色军团中过着属于他的生活，做着属于他的工作。他从那以后一直没有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再提及过想“出走”的打算——坦白地讲，或许他深知中国足坛“江湖险恶”，自己又年逾五旬；既然在北京各方面的条件都算不错，的确没有太大的必要再“冒险”，远离家乡去追求一个所谓的“新的开始”了。

　　但是，最终郭指在北京的“幸福生活”中的一份平静与平稳还是被一个外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个人便是被国安奉为“一支崭新球队的缔造者”的乔维奇。

　　如果说非要找出几个最早对乔老爷执教的国安队在本赛季伊始连战连败的局面有过预见的人，那么，记者敢断言：郭瑞龙肯定是其中之一——尽管他从来没有说出来。

　　作为一个谙知中国足球与社会环境，又先后辅佐过多位主帅的副手，作为一个头脑敏锐、观察细致又极具思辨能力的人——郭瑞龙知道：老乔在中国执教的命运十有八九将要以失败告终！

　　然而，郭指恐怕想不到的是：在乔老爷驾到之后如此之快的时间里，他的角色便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

　　海埂春训期间，郭瑞龙“升迁”了，由国安队领队“摇身一变”成了国安俱乐部的“副总经理”。

　　稍稍了解一些“政治”的人，似乎都应明白这种“升迁”意味着什么……

　　四

　　郭指哭了——那是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教练、队员第一次看到他当众流泪。

　　郭瑞龙哭完以后，与队员告别便奉调令离开了昆明返回北京；留下了乔维奇独自在海埂勾勒着他下车伊始所言“要使国安队成为中国最强大的球队”的梦想。

　　戴着老花镜的郭瑞龙开始每天在国安队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着“负责联系、协调俱乐部与球队”的新的工作，拿着新的标准的工资——月薪三千。一切又似乎趋于了平静……

　　没有更多的人会再去多琢磨郭瑞龙的事了——那时所有的记者、球迷都把目光投向了乔维奇、国安队和新的2000赛季的甲A。

　　说白了，在夹杂着许多个人好恶、利益趋使、人际关系与权力纷争配的中国足坛，一个球队领队的沉浮实在算不了什么——尤其对那些手握生杀大权的“决策者”来说，更是如此。

　　不再随队的郭指上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那时新的赛季行将开始，各支球队的主帅、副手各就各位，他除了静观其变，安心工作也别无选择。

　　当然，“一切不出所料”。所有人等来的是国安队赛季伊始空前的三连败和乔维奇无力回天、黯然下岗的局面。

　　临危受命、年仅36岁的魏克兴被推上了前台，挑起了统率国安队的重担。

　　“郭指有着丰富的经验，克兴毕竟年轻，能否考虑让郭指重新回队加入教练组，帮克兴出出主意？”在国安举行的“乔维奇下岗解释会”上，几位记者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这一建议。五

　　也正是在那个“解释会”上，在被问及“俱乐部认为究竟国安队在本赛季14支甲A球队实力如何”这一问题时，郭瑞龙在发言人杨祖武“顾左右而言它”之后，“主动”接过问题，回答道：“我个人看法是如果调整好外援，国安队今年应该能有实力打进甲A前4名！”

　　郭指的回答实在出人意料——“三连败”的现实与“前4名”的实力有着太大的反差；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郭指说话的口气和语气——他不断地重复着“个人看法”几个字，而他的声调是那么地慷慨激昂。

　　现在再回头想想：当时郭指强调的“个人看法”是否是潜藏着这样一层涵义：即“如果是我参与指挥国安队，应可以把球队带进甲A的前4名”呢？

　　虽然在随后的第4轮联赛，郭指仍然没有出现在前往成都挑战四川全兴的国安队当中(张路、杨祖武双双御驾亲征)，但国安决策层还是接纳了记者们的建议，也是出于教练组人手明显不足的考虑，不久之后便看到郭指重新出现在球队当中——当然，他的角色还是“副总经理”，而不是原职的“领队”。

　　毕竟，这牵扯一个“把面子维护到底”的问题。

　　六

　　当为球队在甲B联赛每况愈下而焦头烂额的成都五牛俱乐部的有关人士北上进京秘密找到郭瑞龙的时候，他相对平静与平稳的日子又一次被打破了；而郭指多年前那个“出去”当“元帅”的念头也又一次重新在脑海中升腾起来——一切在悄悄地进行着。

　　后来就是郭指秘密抵蓉与五牛俱乐部谈判；再后来就是郭指面对国安决策人士说“我要离开”；再后来就是郭指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流下来……

　　上周三，面对一位闻听他要走而赶到工体表达真诚挽留之情的老球迷时，郭指哭了；当晚，见到刚刚从昆明随国家队集训回到北京的徐阳、徐云龙两人时，郭指又哭了；一天之后，专程前往香河基地与全队道别时，刚刚说到“我的心依然会和大家在一起”这句话时，郭指再一次泣不成声……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天下不见得都有恸别的眼泪。七

　　“说真的，别的没什么，我只是非常舍不得队里这帮‘孩子’。”在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郭指在电话里对记者说，“我越来越觉得，虽然国安队这些球员每个人都有缺点、毛病，但他们真的很可爱——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候，最困难的时候，他们都能忘我地去拼、去顶上去……”

　　郭指去意已决是因为他要去追寻一个新的未来——多年以来一直给主帅们出谋划策的人，也终于得以自做一回主张了。

　　在短短的两年半时间里，我们先后送走了老金、杨群、祥福之后，现在我们又送走了郭指……这是否有一天终将让我们对离别变得“麻木不仁”？

　　郭指，没什么别的，送您一句你要去的那方土地上的方言——“雄起！”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