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    

　　在青年队打主力不见得一定能进一队，打上一线队也不见得一定前程无忧，尚未在二线队打出名堂者则前路更加难测。只有一点是共通的——— 他们都曾经有过相同的渴望和期待，甚至现如今的焦虑和迷茫也是一样的，他们每个人的故事，都有其精彩可读的一面。

　　毕继光 置业图存，其实也是表决心

　　2009年在河南焦作夺冠的那支东莞新世纪青年队，这次来到济宁打俱乐部青年联赛的，只剩5号中锋温圣杰一人。16号控卫毕继光那年也打过，但代表的是新疆队，满打满算，他来到新世纪青年队的时间才一年半，还没挣到什么钱。

　　但是小毕已经有了在东莞置业的想法，他看上南城一个楼盘中的一套房子，平时球队就在这里训练，房子也是新世纪地产出品，运动员购买还可以享受一定折扣优惠。再说他的父亲承包了公司在北京的一家汽修厂，好歹是生意人，给儿子一次性付款买套房还是很轻松的。这次俱乐部青年联赛尚未开打时，儿子电话里跟老爸提了这个想法，老毕不反对，但是只肯“借”一笔仅供首付的钱给儿子———他得考虑，将来儿子能不能在东莞待得住；毕继光的想法更简单：每月支付的月供，既是压力也是动力，自己得更玩命地把球打好！

　　实际上老毕已经在北京悄悄给儿子置了业，月供的事小毕不用管，如果他想在北体大混下去，完全不必像现在这么辛苦。

　　说到和北体大的缘分，那得是2004年的事了。当时年仅11岁的毕继光，从老家黑龙江大庆来到北体大附属的竞技体校学习打篮球，后来新疆广汇俱乐部跟北体大搞共建合作，小毕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新疆青年队的一员。就在前年他去河南焦作参加青年联赛那回，眼见东莞新世纪和广东宏远为总冠军争得热火朝天，小毕有点心动了，想如果在这种球队打球岂不是提高更快？最终他把投奔对象选为那次夺冠的新世纪青年队，后者自然是乐意，但新疆队一上来并不同意。另外北体大主教练董志权从小看着小毕长大，也不舍得师徒就此分离。为此李群在东莞、北京、乌鲁木齐三地之间跑了数次，包括新世纪一线队零转会费将宋康明转去新疆队的交易里，也涉及到引进毕继光的条款，好不容易才说服对方放人。

　　这一步，小毕走对了。他离开之后，北体大和新疆队在某些问题上发生分歧，双方的共建关系宣告中断，现在他当年的很多同学还处在无球可打的窘迫中。

　　但并不是说转来新世纪青年队，毕继光的未来一定就是一片坦途：前年青年联赛战罢进入新世纪一线队的两大控卫冯祺、常亚松，都是“90后”运动员；这次俱乐部青年联赛小毕虽然是绝对主力，但与队中另一控卫罗汉琛现正在范斌麾下的国青队集训也有一定关系，何况1994年出生的小罗比毕继光还年少一岁，意味着无论进一队还是待在青年队，小毕都得面对激烈竞争。

　　宏远青年队一名运动员曾经说，如果毕继光加盟的是宏远，可能青年联赛都打不上主力。对此小毕并不否认：“在身体条件、技术特点方面，暂时我还没有一项是非常突出的，现在就是靠了一股拼劲才在青年队打上主力。”

　　倒是从新世纪青年队教练组的口风看，小毕确实是他们重点培养的一员，包括一线队主教练布莱恩·戈尔让，以前接受南都记者访问时，也提到对毕继光的作风甚为欣赏。青年队教练员林耀森甚至这样评价：“像小毕这样小小年纪就肯动脑子打球，非常可贵！”

　　去年刚进队那会，毕继光因为参加国青队集训、打青年联赛，前五个月居然没机会去大本营领工资，这笔钱最终是由财务部门打给了家长，加上奖金、补贴什么的，将近两万元。现在，小毕准备把这笔钱翻上几倍“借”回来，作为在东莞买房的首付，其实也是想表一表欲在此长期发展的那份信心和决心。

　　张涵钧&单志铭 他选择坚守，他考虑提前告别

　　2008年8月，张涵钧经高自己两级的学长邵天罡引荐，从长春十一高加入宏远青年队。那会他曾试图说服一个叫做王振宇的同学和他搭伙来宏远，不但被拒绝，对方反而还劝他说，“宏远人才多，你还是别去了，很可能没球打。”现在，王振宇在奥神一线队已经打上主力，1992年出生、明年只能再打一年青年联赛的张涵钧，却有点被同学当年一席话不幸言中的意思———战罢今夏CBA青年联赛，和张涵钧同一位置甚至年龄还小一岁的史鸿飞就将升入宏远一线队，也预示着明年过后小张进入一线队的机会越发渺茫。

　　退一步说，即使明年能进一队，不说外援了，控卫位置上张涵钧也要跟陈江华、刘晓宇、史鸿飞一起争饭吃，如此真可能是没球打。不过他说，即便这样，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其实在当年邵天罡“做媒”之前，张涵钧已经在宏远青年队试训过，前前后后十几天，最终受不了这里大运动量的训练，主动回了长春。但现在他觉得，如果不是三年来在二沙岛系统化地练习，自己也不会达到现在这水平。如今在青年联赛里，主教练王怀玉经常首发就派上史鸿飞+张涵钧的双后卫组合，这次在济宁夺冠，其总决赛对手、八一青年队主教练张斌就曾向南都记者直言：“八一完全输在广东两个后卫身上。”甚至这次在济宁采访期间，宏远总经理刘宏疆还跟南都记者开玩笑说：“如果我们现在就说要转出张涵钧，至少很多N BL老板得拿着支票跑来抢人吧？”

　　前年，邵天罡从宏远转会到广州自由人，张涵钧说，“第一次听说这消息，我心里一沉，说天罡怎么混到N BL去了？”现在小张预感到，可能一年过后自己也得重复老同学的命运，但他还是选择留守：“我知道进一队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想等到希望破灭的最后一刻，同时也是想利用这一年多时间跟着王导(王怀玉)再提高一些。进不了宏远一队，到时候去CBA中下游球队也行，实在不行再考虑N BL。”

　　但是同为1992年出生的单志铭，现在和队友张涵钧的想法完全不同，鉴于自己在队里已经不属于高尚这种更年轻的重点培养对象，明年，他决定不去再打那最后的青年联赛，想今夏过后就谋求出路。这一想法家长已经反映到队里，得到的回应是：如果单志铭今年就能找到好的归宿，队里全力支持。

　　2007年下半年，单志铭从徐州前来宏远青年队试训，次年元旦那天正式入队，不到两年就升格为主力。小单的母亲，当年是江苏女篮运动员，父亲在徐州一家企业位居管理层，后者告诉南都记者说：“当初让孩子打球，不是没考虑过现在可能遇到的困难，就是想让他享受一下打球的这个过程。现在孩子还不到20岁，还能继续享受这个过程，进不了宏远一队是挺可惜的，既然早晚得面对这个结果，还不如早点考虑出路。”

　　和很多在青年队打主力的人想法一样，单志铭及其家长都说过，C BA中下游球队和N BL都可以考虑，老单甚至表示：“将来也没指望孩子通过打球赚钱给全家带来什么，他能打得开心、生活得比我们好就行了。”

　　李京龙&马文斌“公子”有“鸭梨”

　　李京龙———李春江的儿子，马文斌———杜锋的外甥，两位宏远青年队里“最负盛名”的小队员，都曾意气风发地跟南都记者说：“最不喜欢别人叫我们‘公子’，他是他，我是我！”

　　但主教练王怀玉还是宁愿给他俩泼一盆冷水：“要说他们超过长辈的可能性有多大，从目前情况看，我觉得还是差太多了。他们才刚开始起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我会多给他们一些压力，否则对他们的发展可能有影响。毕竟他俩长辈的影响力在这里，免不了会让他俩有些优越感，这样反而不好。其实就现在来说，他们两个已经很努力了，不过我觉得还能够再好一些。”

　　这次来济宁参加俱乐部青年联赛，至少在进入淘汰赛之前，两位“公子”还是有些出场时间的。尚处在假期中的李春江特意通过媒体报道关注儿子的一举一动，听说到了淘汰赛阶段，儿子只剩下拿摄影机拍摄球队比赛录像的份，还非常关切地打来电话问询。

　　但毕竟年龄还小，1995年出生的李京龙，和1993年出生的马文斌，在青年联赛至少还有2-4年的锻炼时间，和单志铭、张涵钧这些哥哥级的队友相比，暂时他们还没到需要考虑未来出路的时候。

　　前年夏天，宏远一线队给正在暑假中的李京龙提供了一个机会，爸爸带上他去山西参加了具有C BA夏季联赛性质的“潞安杯”，实际上李京龙正式加盟宏远青年队时，是去年6月中旬。教练组认为，这孩子确实继承了父母很多运动基因，只是场上那股狠劲，比起当年的李春江还有些差距。具体到场上位置，李京龙和马文斌在2号位还存在一定重叠，两个人免不了要来上一番竞争；同时，队内同一位置上仅同龄人，就有高尚、杨金蒙等“强敌”，两个小家伙一方面都说喜欢竞争，并且觉得在长辈光环映射下“鸭梨很大”，但谁都不肯说谁会在这轮竞争中最终胜出。其实若场下论私交，他俩关系蛮好的。

　　因为种种因素制约，李京龙基本已经失去了在家乡沈阳参加全运会U -18年龄组比赛的机会，这次接受南都记者访问，只有说及这件事情时，快乐活泼的小家伙才多多少少流露出那么一丝忧郁。迄今为止让马文斌最觉得不爽的事，则是有一回参加“科比门徒”训练营，在连续闯关成功之后，却突然在即将进入30强的时候戛然而止。

　　但怎么说也是比李京龙年长一些，曾经豪言要超过舅舅的马文斌，这次虽然没有旧话重提，却总是强调压力问题。他有个叫佟佳俊的表弟，也就是杜锋另一个姐姐的儿子，现在也已进入体校打球，马文斌说，自己有没有出息已不单单是个人成功与否的问题，“舅舅是我们全家最好的一个榜样，我又是我们家同辈里小孩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我表弟也想往篮球这条路上发展，我也要像舅舅那样给他做个好榜样！”

　　柴长易

　　主力也为出路忧

　　全联盟最不缺人才的辽宁青年队，在特招了唐翰林、刘志轩两名一线队球员的情况下，此次俱乐部青年联赛八强赛竟然只获第六。全队惟一的亮点是8号后卫柴长易，他一个人拿下得分王、三分王两个重磅单项奖，以至于队伍从山东济宁回到沈阳的次日，他就放弃假期，听从一线队主教练郭士强召唤，去那里扮演起陪练角色。

　　这已是柴长易第二次进入辽宁队当陪练，照这种发展轨迹，陪练变正选似乎是早晚的事。但前来济宁观看了柴长易所有比赛的柴绍宏却没有那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作为球员家长，他为儿子将来的出路很是担忧。

　　在柴绍宏记忆里，2004年3月25日是个永远不能忘却的日子，这天，他花了一万多块钱学费，送正读初一的儿子进了沈阳一个私立性质的篮球训练营。在这之前，老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让儿子从事篮球运动，家族从没有出过一个专业运动员，曾经在这个问题上老柴自认耽误过儿子的前程，这次他觉得到了该尝试一把的时候了——— 那还是柴长易读小学四年级时，一次去丹东参加辽宁省一个市际小学生运动会，和一帮六年级的同学比赛跳远，得到第三名，遂被一位田径队教练看上。但当时忙于皮衣生意的老柴正在新疆进货，顾不上考虑这事，一口就把那田径队教练回绝了。

　　那会柴长易刚长到1.60米，到读初一时，身高已升至1.73米，越看越像块打篮球的料，加上他自己也喜欢打球，老柴开始下了决心，以期把儿子培养成为专业篮球运动员，同时也算是填补柴家一项空白。

　　可这个决定在付诸实施的第一步，爷俩就遭遇当头一棒，柴长易在训练营待了不到三个月，老板就卷了所有孩子的学费跑路了。还好这年年底，辽宁少年队的教练发现了小柴，第二年的下半年，青年队又把他破格征调上去。那会老柴觉得，孩子的球星梦出人意料的顺，但现在回看，按他的说法，“这孩子有点被拔苗助长了，本身起点就低，在少年队基本功还没练好呢，就升到青年队打比赛去了。”

　　曾经在测骨龄的时候，柴长易被预期可长到2.01米，但现在长到1.92米之后，个头就基本不再向上蹿。辽宁篮球向来以外线人才居多，本来底子就差，又是这样一种身高，想出人头地，爷俩都觉得有点难。

　　1991年出生的柴长易，因为落户口时被老柴耽误了整整一年，现在的注册年龄是19周岁。但这样一来，按照青年联赛相关规定，明年反而他还可以在青年队再打一年。不过过了明年，如果不能进入辽宁一线队，或者等待体工队安排，或者他就得自谋出路。

　　辽宁青年队主教练董书岁，曾经在今年青年联赛惠州赛区预赛时语重心长地跟柴绍宏说：“你这儿子，卖去N BL，少了20万坚决不干！还有400来天，就是决定他能不能成为人上人的时候，就看他自己肯不肯练了。”老柴倒是不担心练的问题，儿子天赋差，就是靠了苦练才在青年队打上绝对主力，但青年联赛和C B A完全是两个概念，爷俩都算过一笔账：现在的辽宁队，柴长易即使进去了，也要跟边强、杨鸣、刘志轩、刘书楠等现有成员争饭吃，何况外援还要占据一个铁打位置。与其在队里打酱油甚至12人名单都挤不进去，还不如去个CBA中下游球队从替补打起，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放下身段去低水平的N BL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些盘算却并不容易成为现实。2013年，辽宁将举办全运会，男篮的两枚金牌辽宁队都是志在必得，尤其是青年组这一块。老柴担心，在2013年之前，体工队这边可能不会放任何一名本地球员去外省。如果全运会过后再谈出去打球的问题，他又担心两年没球可打的日子，会不会把儿子荒废了。

　　去年，辽宁大学曾有意招入柴长易打大超，并且答应保研，但当时辽宁一线队缺人，特招小柴进队陪练。老柴觉得，主教练郭士强是自己的朝阳老乡，这个面子必须得给，就谢绝了辽大的好意。今年，轮到东北大学向小柴伸出橄榄枝，因为打青年联赛又给推掉了。“如果明年过后孩子打不上CBA或N BL，上大学深造这条路基本上也行不通了，要上早上了，何苦等到那时候啊！”于是老柴的另一份担心随之衍生：“孩子文化水平有限，如果不打球了，到了社会上，恐怕吃不开吧。”

　　B04-05版摄影：

　　特约记者 刘鹏(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