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袁静静上海报道

　　深夜11点，坐驾向下驶入深坡，即将钻入黄浦江底部狭长的隧道。姚明合上渐渐失去信号的手机，回头望了望依旧灯火闪烁的浦东。

　　能容纳5000人的源深体育馆，高挂在穹顶上的15号球衣，已经不在视线里；12月19日CBA揭幕这一夜的热浪，门庭若市，媒体云集，长枪短炮，踏破门槛，上海滩7年来未有过的盛景，也都悄悄进入了历史。姚明在回味这些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有一张张的胶片闪过。让他回看这个夜晚，他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总结是：“不错。”

　　“什么都不错。我们整个组织得不错，我们队打得也不错，我们的教练不错，队员们很拼，这也不错。我觉得我们队已经有点样子了，这么快，这也不错，”姚明一件一件的算着说。

　　他的上海男篮，刚刚在加时赛里1分败给浙江广厦。但这并不影响姚明的心情，这支球队看上去比他过去几年听到的有战斗力得多。上海和广厦一路斗到了加时赛，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姚明现在评价球队，喜欢说“精神面貌”这个词。站在源深体育馆里，是姚明7年来第一次站在一座CBA的球馆里。在比赛开始之前，他西装革履，拄着拐，走到场地中央，用他那常人难及的语言表达能力，向全场致意。有人问过他，要不要用轮椅，把他推出来，这比让他自己一步一步的挪出来省劲儿多了。姚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提议，“这是我们的第一场球，”他说，“无论有什么困难，我肯定要站着出来。什么时候，你都得站直了。我们的球队也一样。”

　　当姚明坐上看台，俯瞰这一切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些熟悉，但终归已经陌生。快要开场跳球了，主裁判杨茂功手里还没有比赛球，DJ在广播里说：“比赛的球在哪里呢？”话音未落，一位UPS快递的工作人员抱着个大箱子，冲到场地中央，从里面取出一颗篮球，递给了杨茂功，准时准点。姚明看得有趣极了，哈哈大笑，但边上没人乐。UPS赞助CBA已经很久，这个植入式广告已经做了好几年了，大伙儿看了太多遍了。姚明说：“真好玩，我可没见过。”

　　此时此刻，他心里最清楚的，依然是篮球；最能调动他情绪的，也依然是篮球。他喜欢看这些，这些比谈判、团队管理、面对冰冷的数字要有趣得多。

　　姚明对谈论这些滔滔不绝，“我们的教练(邓华德)不错，他的资历不深，但他能把这些球员捏合在一起。他不是指着那两个人打球的教练，他给所有球员机会……你看蔡亮，我喜欢他的个性，他浑身都是劲儿……罗旭东不比哪个大牌差……王立刚的那个球，刘炜往里走，他往外转，机会完全出来了，只是没投进罢了，但他那么打没问题……”

　　在小卢卡斯用不可思议的抛投让上海在48分钟常规时间的最后关头领先1分的时候，姚明在高台上振臂高呼。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就站在球场上，篮筐下面，他最熟悉的领地上。

　　五分钟之后，在加时赛的最后一攻里，上海队落后1分，比赛还剩16秒。小卢卡斯没有立刻进攻，而是选择让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一直压到最后5秒，才像闪电一样突进人丛，试图再次用一个抛投，为上海终结比赛，不给浙江留下任何机会。但这一记抛投砸筐而出，应和着终场哨音的吹响。姚明说：“这种球不应该压到最后的，他(小卢卡斯)立刻攻，攻不进，还有犯规的机会。”身边的朋友问他：“你会跟他说，或者跟教练说么？”姚明一扭头：“不会的，这是队员和教练的事情。我不是教练，也不是队员。”

　　他撑着拐杖缓缓站起来，仿佛突然间恢复了身份。“我还在学习，”姚明说，“学习我的新角色。”

　　在这个夜晚，有人跟他提起9年前，上海上一次举办CBA的揭幕战。姚明独霸篮下，率领上海力擒八一，那是八一火箭在历史上第一次联赛首战落败。那时候，姚明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一位老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问他：“这场胜利对你意味着什么？”姚明回答道：“这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2009年12月19日的晚上，揭幕战尘埃落定，姚明重复了那句话，也揭开了他的另一段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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