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记者 盖源源 发自上海

　　去年10月13日，中国足球反赌扫黑的风暴席卷上海滩，申思、祁宏、江津、楼世芳四位甲A时代的标志性大佬，相继去了沈阳。随后，申思被采取强制措施，而祁宏、江津、楼世芳的家属，收到了专案组工作人员“送换洗过冬衣服”的通知。2011年1月6日，成都商报记者专程前往上海这片曾经见证甲A末代辉煌的繁华之地，为您讲述他们“离开”后的故事。

　　楼世芳，一个带着文人情怀玩票足球的诗人，他远离足球后躲进了“一统斋”，吟诗作对，以棋会友，却没想到再度因为足球陷入泥淖，如今“一统斋”人去楼空，而众师生们尊称的“楼院”更像是一段传说。

　　申思，祁宏，与范志毅齐名的上海足坛的代表人物。在2005-2006年结束职业足球生涯后，他们投身幸运星足球俱乐部，着力培养青少年足球苗子。然而，在他们看到未来希望的时候却“进去”了。学生们一度迷茫，原来老师也“赌博”，他们盼望着有个结局，“老师还能再出来吗？”

　　坐落在上海松江大学城文翔路2200号的复旦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是楼世芳去沈阳前的工作之地，此前他一直担任该校数码传媒学院常务副院长。1月7日，成都商报记者前往该校探寻“芳”踪。

　　两年前在学院挂空职

　　在楼世芳“进去”后，有关他身份的描述都是数码传媒学院常务副院长，然而成都商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楼世芳在该校的主要工作与该学院并无关系，学院摄影方向新媒体学科群负责人金锋更是表示：“其实，楼院早在两年前跟我们学院的事情就不沾边了。”

　　数码传媒学院与演艺学院同在该校西北面的一栋楼中，1月7日，学生已进入期末考试阶段，从一楼一路上去，不少教室空无一人，学生们大多选择回家或在宿舍复习。数码传媒学院在3楼，该层除了老师的办公区，其他都是实践课的教室。在学院张贴的各种通知和宣传册上，成都商报记者试图寻找楼世芳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任何与楼世芳三个字有关的内容。在安静的3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偶尔传出说话的声音，这是此时在学院惟一能找到的有学生的地方。

　　“楼世芳啊？呵呵，他之前是在我们学院的，也是常务副院长。”金锋在教室里辅导几个学生，一听记者是来问楼世芳的事情，这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其实，楼世芳两年前就跟我们学院的工作没啥关系了。他主要的工作应该是管理学校三产和继续教育方面的事情。在我们学院，他也并没有开设专业课程。”金锋说，一年前，楼世芳在学院还有个职务是常务副书记，但去年9月开学后，他的常务副书记工作也被一位姓郭的书记完全接管了。“说实话，当书记也要参加一些组织活动，但他经常不在，所以这方面工作可能也不太适合做了。”

　　记者随后前往了该校位于1号行政楼的继续教育办公室，该办公室的主管张萍老师因事外出。记者向一位姓徐的工作人员询问楼世芳的情况，她一听是记者，显得比较谨慎，“楼世芳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要了解问张萍老师吧，但她现在不在。”记者在与其交谈中，姓徐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明确表示楼世芳是否在继续教育这块工作。

　　只开课很少上课

　　“楼世芳虽然在我们学院不上专业课，但他在学校开设有选修课。”金锋介绍说，楼世芳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开设了面向全校学生的两门选修课———围棋和周易。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学生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他对楼世芳的围棋课有点印象，“第一堂课他来了，还带了个围棋老师来，他介绍了一些情况，之后上围棋课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据记者了解，目前担任围棋课讲师的是倪林强，他是上海当地的围棋高手，对于楼世芳只开课不上课的现象，他说：“最开始开设围棋选修课的时候，楼总会亲自任教，他更善于用典故，故事很多，学生也很爱听....。。后来他事务繁忙，就请了业余教练来教，但从最基础教起，穿插典故、故事等教学方法还是不变的，只是我们没他那么会讲。”

　　尽管很少见到楼世芳，但学院里的老师和学生对他印象都不错，他们更习惯叫他“楼院”。如今，楼院已经不在学院很久了，这一次与他平时很少出现的情况不同，大家都接受了，似乎也在慢慢遗忘。“楼院消失的事情我们也觉得很突然，我们是看网络，看报纸新闻才知道的，东西都是你们记者写出来的，你们知道多少，我们也就知道那么多。最开始大家还说一说这个事情，现在大家也不怎么关心了，毕竟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金锋说这话的时候，还问了问身旁的学生对楼院的印象。一个戴白框眼镜的男学生说：“其实，我跟楼院接触不多，只知道这么个人，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在冬天喜欢围着围巾，下巴有颗很大的痣，他的选修课我大二的时候上过，大概是2008年的时候，比较早了。”

　　金锋是2006年来到学院任教的，在他眼中，楼院是个才情满腹的人。“前几年，学院的毕业典礼、开学典礼或者晚会上，楼院都会登台即兴表演，慷慨朗诵诗歌或是唱一首情绪激昂的歌，具体哪些诗我不太记得了，但都是楼院勉励学生而作的，他是一个很善于激励学生、营造气氛的人。另外，楼院虽然很少来，但他跟大家的关系不错，人缘好。”金锋回忆说，这两年楼世芳很少这么做了，尤其是去年更是低调，“他只是在开学典礼上跟学生见面，不会再表演这些了。”

　　一统斋空留余芳

　　世界就是舞台，众生都是演员。演技只分高下，出生并无好坏。演技高，就演得真，演技差，就演得假。陈强当年在解放区演黄世仁，因为演得太真，结果差点被观众打死。对此，到了申花俱乐部，我才有了切身体会。

　　———楼世芳

　　自2005年12月卸任上海申花俱乐部总经理后，楼世芳离开足球已经5年多了。在这几年，他很少谈及足球。他曾经送给学院同事金锋一本书———《坐看云起———楼世芳足球随笔》，这是楼世芳在位申花时有关足球的所有回忆。“送给我的是一本与足球有关的书，但他从不说足球，有时候我们说到欧洲足球联赛，比如巴萨、AC米兰，楼世芳也从不搭话。”金锋知道楼世芳曾经有关足球的身份，但是他并不清楚楼世芳如今不谈足球的原因。

　　楼世芳的性情与足球格格不入，他动员申花队时出口成章，一堆先贤哲达的语汇听得一众“没文化”的球员目瞪口呆。

　　光临一统斋，不准谈足球

　　对于这种改变，或许从楼世芳的话中能看出端倪。楼世芳直言再有一次选择，他绝对不会选足球。而对于自己在足球舞台的表演，他说得意味深长：“世界就是舞台，众生都是演员。演技只分高下，出生并无好坏。演技高，就演得真，演技差，就演得假。陈强当年在解放区演黄世仁，因为演得太真，结果差点被观众打死。对此，到了申花俱乐部，我才有了切身体会。”遇到相识的老友，楼世芳不会把足球当做话题，他更愿意邀约对方到一统斋坐坐，在一统斋他不说足球，如果有人提到足球，他会打开电脑说来看看我写的诗。在担任申花俱乐部老总的时候，有人说楼世芳的性情与足球格格不入，他动员队伍的时候能出口成章，先贤哲达的语汇听得一众“没文化”的球员目瞪口呆，而现在的一统斋看来也是与足球性情不符的。

　　一统斋是楼世芳在该校拥有的一方小天地，也是他珍视的宝地。漫步视觉艺术学院，会发现学校中央一个外形非常独特的建筑，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大眼睛”，“大眼睛”附近，有一条黑天鹅和白鹭栖息的小河，生灵相通。这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楼内的装饰非常具有艺术气息，大堂正中还摆放着一块硕大而价值不菲的和田玉石，而楼世芳精心打造的办公室———“一统斋”就在该楼二层。

　　楼世芳有上万册藏书，他喜欢在一统斋泡一壶好茶，静静读书，《资治通鉴》是他每年都要拿出来读一读的书，另外他还常看“三国”。

　　最爱“柳州黑”，最终被扫黑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秋冬。”这是楼世芳对一统斋的注解，也彰显着他的一种生活态度。离开足球以后，这是楼世芳最喜欢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忘了足球。记者去的时候，一统斋的房门锁着，保安一听是来找楼世芳的，以楼世芳不在为由拒绝开门。不过，有去过一统斋的人向记者描述了它的真面目。一统斋是让读书人羡慕的地方，推开门，门口端放着一方黑里透亮的嶙峋之石。楼世芳曾介绍说：“这块叫‘柳州黑’，是种非常珍贵的石头，民间有句话形容其珍贵的地位，叫‘家无柳州黑，不算石赏家’。”说这话的时候，楼世芳还会俯身摸摸石头，目光流露出无限的宠爱。除了石头，一统斋迎面能看见一块镌了米芾书法的玻璃屏风，屏风后是四椅一桌(桌上摆放着全套茶具)，正对着装有《中华传世碑帖全集》的楠木书柜。“这还不是惟一的书柜，楼世芳喜欢收藏各类全集，书架自然也来得格外的长，占了整整一面墙，架上绝大部分是古籍。”楼世芳有上万册藏书，部分放在学校，部分放在家里。平时，他喜欢在一统斋，泡一壶好茶，静静读书，《资治通鉴》是他每年都要拿出来读一读的书，另外他还常看“三国”，包括《三国志》和《三国演义》。

　　楼世芳说：“不管在哪里，我的手伸出去，半米内就能拿到书。”

　　一统斋变成“一统栽”

　　遇到贵客，楼世芳喜欢邀请对方到一统斋坐一坐，楼世芳喜欢围棋，据说有业余二段水平。2009年上海的围棋国手常昊就曾得到邀约，一睹一统斋庐山真面目。”“早就听说楼总的‘一统斋’很有特点，去过以后看看真的很不错，尤其是那么多的书，楼总看的书层次不低....。。”按照楼世芳招待贵客的习惯，他会亲自烧水把盏，请常昊品尝功夫茶，随后他有了把围甲联赛上海队专场放到视觉艺术学院的想法，只不过去年10月23日，当围甲联赛上海队专场如期来到这里的时候，楼世芳已经去了沈阳，一统斋人去楼空。

　　楼世芳曾将一统斋读书的岁月看作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他说：“不管在哪里，我的手伸出去，半米内就能拿到书。”在这里，他过着一种传统文人式的生活：成日读古书、临碑帖，技痒难耐时，就在网上与诗友切磋唱和，有时他会在这里组织国风诗社，鼓励学生课余作诗填词。如今，有关一统斋的经典之语因为楼世芳“进去”成了江湖笑谈，一统斋被传成“一统栽”的恶名，“半米之内伸手必有书”被转换成了“半米之内伸手必被抓”的民间段子，而“躲进小楼成一统”也被叫做“锁进小楼”。此一时彼一时，不知如今身在囹圄的楼世芳是否会不时怀念一统斋的岁月，依然有闲情逸致用诗歌排遣心中的愤懑。

　　不论是哪个城市，即便是上海这块足球热土，也认为反赌扫黑是“好的”，这对今后上海足球的发展有积极作用。

　　———上海市足管中心主任隋国扬

　　老师，你还能出来吗？

　　申思、祁宏退役后将心血倾注在两人做股东的上海幸运星足球俱乐部，同为股东的张勇与两人都是交往十多年的兄弟，张勇说，当时大家下决心做俱乐部，就是希望培养青少年足球苗子，为中国足球的未来做点事。然而，从去年10月13日被带往沈阳后，申思、祁宏就与俱乐部断了联系。现在俱乐部的少年足球队是怎样的情况，学生们如何看待老师的突然消失？带着疑问，成都商报记者于1月11日、12日走进了俱乐部位于上海闵行区的两个校园基地。

　　俱乐部积极展开“自救”

　　2006年1月成立的上海幸运星足球俱乐部是与闵行区两所中学共建的，这两所中学分别是上海师范大学康城实验学校和颛桥中学。四位股东之一的易文兵表示，申思、祁宏被带走时非常突然，一下子俱乐部就只剩下两位“留守董事”，而作为上海足球界的招牌，他们的突然离开也给俱乐部在短时间曾带来一些不利影响。好在之前签订的赞助方依然愿意继续赞助，毕竟这笔钱是为了踢球的孩子。“申思、祁宏不在的日子，俱乐部十多位教练团结一致，认真工作。我们是运行了5年的公司，不是摆摊头，我是法人代表，我不趴下，这个俱乐部就会正常运行下去。”

　　校方：孩子们很喜欢他俩

　　位于闵行区莘松路958弄瀑布弯道18号的康城实验学校坐落于闵行区最大的现代化生活小区———康城，占地面积4万多平方米，环境幽雅，景色秀丽。校长王若慧表示，申思、祁宏给孩子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们为人很友善，做事非常认真，对孩子也充满爱心。特别是祁宏，有蛮长一段日子吃住在学校，对孩子们的付出可以说是巨大的。”王若慧说，她曾看过申思现场指导孩子们踢球，“当时是一次公开课，学生家长一起观摩，他所倡导的训练方式非常好。孩子们在游戏中培养了对足球运动的热爱，在跑动中训练了动作协调性、反应灵敏性。孩子们非常享受，现场的气氛也非常热烈。”

　　孩子们：以前不知道什么是赌球

　　离开康城实验学校，记者前往了俱乐部的另一个基地———位于老沪闵路3112号的颛桥中学。彼时，学校已经在进行期末考试，下午3点，就有考完的学生不断从学校走出。

　　当说到申思、祁宏的时候，孩子们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以前不知道赌球，现在有些知道了。”尽管说起赌球的时候，吕昆鹏同学有些不明白，但他知道那不是好的事情，然而现在这个词却跟自己的老师有关，让他有些无奈。坐在吕昆鹏前面的是魏来，刚开始说申思、祁宏的时候，他不愿意开腔，后来他告诉记者接受这个事实有点难：“老师被带走了，当时不太相信，但现在慢慢相信了。你说，咱们老师还能出来吗？”魏来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动着光芒。“他们的案子还没有审判，什么时候能出来，能不能出来大家都不知道。”记者只能给魏来这样的回答，尽管这不是他希望的。“总之，我希望老师能尽快出来。”说这话的时候，魏来看着远方，他说不管老师犯过怎样的错误，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他相信中国足球的未来会很美好。

　　申思 祁宏

　　孩子们想看看爸爸

　　申思和祁宏都曾在上海举办过风光的婚礼，申思的婚礼更是前无古人的“海陆空三线”豪华婚礼，一度轰动上海滩。没想到几年之后，两位上海著名的球星却因打假球被带走了，告别了他们的家人。两人的铁哥们儿张勇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他们的家人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接受现实，“怎么说呢，这个事情一开始炒作很厉害，家里人觉得比较突然，但这段时间她们慢慢看开了。我妻子也跟申思的妻子经常联系，关系不错，我听她说这段他们家人精神状况都还不错”。

　　申思的妻子王云曾在广东发展银行上海分行工作，现在她已是全职太太。申思被带走时，他执教的上海中邦队正要打最关键的一场保级战，他只是打电话向王云说明了情况，表示要去沈阳协助调查，随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张勇说，王云现在已经接受现实，精神状态各方面都还不错，但他们的家庭的确受到了冲击。“他们的两个女儿终归是受了点影响的，毕竟时间长了，她们老是看不到爸爸，但这个也是没办法。”

　　祁宏的妻子沈谦倩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女孩，有着上海小姐的精致面孔和柔弱姿态，性格却如北方女孩大方直爽。她之前在香港工作，后来回到上海开了家广告公司。知情人透露：“沈谦倩目前还在上班，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外人很难见到。”据记者了解，在祁宏被带去沈阳后不久，沈谦倩曾悄悄坐飞机去了一趟沈阳，当天就返回了。至于她去沈阳做什么，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