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业余联赛，但是场上的球员们踢起球来非常敬业

　　在足坛打黑风暴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同时，一部叫《山楂树之恋》的电影在全国各地高调上演，这本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件，却在另一个地点因为另一群人的执著微妙地发生了联系。下个月，红火的首届西安城市业余足球联赛将进入尾声，在中国足球罹患重症之际，一个隐匿在西安民间的足球斗士却依然坚持着自己对足球的爱，那是一种单纯的、不带任何杂质，不受经济、环境、任何条件限制，用张艺谋的概念，这就叫“纯爱”。

　　民间足球“出产”职业球员

　　即便是老西安人，也不见得知道荐福四路的具体位置。在西安南郊朱雀路上，这条小路像不起眼的支流插入一旁的街道中，如同39岁的齐明和他的搭档刘跃武一样，初看上去，你无法将他们的形象同足球联系在一起。在这个闹市中的幽静之地，在一个建筑队的小院子里，在楼梯拐角的小门里，就是西安城市业余足球联赛组委会所在地——一个城市民间足球的“心脏”。

　　“我们的联赛从4月10日开始到10月份即将结束，本赛季刚刚改名为西安城市业余足球联赛。”联赛总负责人齐明说。在面积不到10平方米的斗室中，两张办公桌和一张沙发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剩下的地方堆满了资料，墙上挂着老伙计足球俱乐部的旗帜，一个竖起的大拇指格外显眼。

　　要说起西安民间足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末，1989年，因为喜欢足球，齐明和目前的合伙人刘跃武成立了西安前进足球队，球员大都家住北郊，当时有近40人，在和煦的春风中，他们骑着自行车征战在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业余足球赛场上，那场景简直是一部青春之歌。1994年和1995年，齐明在西安新房村组织了两届“葡萄杯”足球赛，球队最多时达到10支，比赛场次也到了45场之多，西安民间联赛的雏形渐渐形成。此后的几年内，随着职业联赛在中国大地的火山爆发，随着国力队的兴盛，足球在陕西体坛几乎成了宗教般的运动。在本世纪初，在陕西足球最火爆的时候，民间联赛也逐渐化零为整，西安城市业余足球联赛的前身市业余足球联赛于2002年正式成立，联赛发展8年，从刚开始的30多支球队到现在近200支队伍，参赛球队也从西安市辐射到周边的阎良、渭南、宝鸡、铜川等地。可别小看了这民间足球，里面大有人在。

　　指着秩序册上的一个头像，齐明说，“这是文烁，20岁，来自山东鲁能，在我们联赛踢了几场之后，现在去了葡乙的马夫拉队，还有糜昊伦，也是鲁能足校的，已经进入了U19的国青队，他也在我们这里踢过球。”类似的球员还有很多，这其实并不奇怪，一个成熟的民间联赛就像一个过渡期的训练场地，因为有很多职业队的球员在休赛期无球可踢却又要保持状态，此外，由于中国足球的潜规则，很多职业队的球员要靠出钱才能上到一队踢上联赛，而对于没钱的人来说，对于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职业道路上走下去的人，这里也是一个“爱”的归宿。“很多退下来的人其实还正值当踢之年，于是就过来了，有的当了警察，有的开了出租，但都割舍不了对足球的爱，他们是真爱足球。”

　　曾给足协写信提建议

　　1988年6月25日凌晨，齐明和欧洲杯不期而遇，当他看到巴斯滕在荷兰决赛击败苏联的比赛中打入零角度的世纪进球时，他回忆说那一刻像被电击了一样。就是一瞬间，他爱上了足球，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房间，刘跃武也出现了同样的感受，两个人被欧洲杯和巴斯滕彻底征服，从此之后，像是被足球绑架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那样，有一种不受身体控制的强迫式要踢球的冲动。于是，当时身在北郊的两人就商量组建球队，到了2年后的意大利之夏，世界杯让他们对足球的爱完成了洗礼般的升华，那是两人一生中最不寻常的时刻，“为什么会喜欢上足球？因为它是男人的运动。”刘跃武说，而齐明则更加动情：“如果你是后卫，当对方站在你面前准备过你的时候，那一刻你必须做出选择，是伸腿还是不伸腿？无论如何，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我为什么喜欢足球，因为遇到它的那一刻它很单纯，很美。”

　　1996年，25岁的齐明曾给足协写过两封信，内容主要是对中国足球的建议以及对于办地方民间联赛的一点操作设想，落款“一个足球爱好者”。两封信寄出去后自然泥牛入海，现在回忆起这件事，齐明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因为空想和指望别人的帮助永远是不靠谱的，在别人看来，他是个明白人，也是个“糊涂虫”。

　　齐明是西安人，因为父亲被打成右派下放因此生在铜川，后来又回到了西安。从技校毕业后，一直在换工作，干过策划、媒体、广告、营销。不停地换工作并非良禽择佳木，而是一直无法发挥自己的作用。在人生这部舞台剧中，除了踢足球、搞联赛，齐明似乎并没有更好的角色可演。于是，有一天早上，他一觉醒来，决定从此不再浑浑噩噩，他要为梦想赌上别人无法理解的一切。

　　同样对足球痴迷的朋友刘跃武为了足球踢坏了两个膝盖，但好在因为干建材生意有了一定的积蓄，两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办了8年的民间联赛改头换面，在2010年春天的末尾，两人合作推出了名头甚响的首届西安城市业余足球联赛。“我们的目的就是打造最干净、最有良心的民间联赛，让大家来享受足球最纯粹的快乐。”从4月至今，两人已经砸进去7万多元，有一段时间，不少人都觉得他们疯了，齐明的家人也不理解，但好在形势在下半年有所好转，随着“纯净联赛”越办越好，第一笔赞助款即将到位，公司也即将注册，办公室虽然简陋却也五脏俱全，这一切就像是风靡网络的纪录片《搭车到柏林》中说的那样：“当你真心想做一件事儿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帮你。”

　　给裁判一盒烟就是腐败

　　坐在斗室中，齐明不停地接电话，电话内容大都和预约场地有关，“每周六和周日是我们的比赛时间，为了我们的联赛，我已经3年没有休息过了，你想啊，平时的工作主要是联系场地，联系裁判，为大家做好服务工作，到了周末两天，我还得为我们老伙计队当后卫，有时候也当门将，没办法，马上40的人了，跑不动了，哈哈。”

　　在这个已经进行了5个多月的城市联赛中，形成了非常完备的组织渠道，在每一轮的比赛中，只要有队员过生日，齐明会提前制作好长达20米的红色横幅，每轮的最佳球员还会获得组委会奖励的一个塑料杯。信用体系也同样如此，最直接的体现来自几则小故事，一个公司的老总为了在出差期间还能保证踢比赛，不惜在周末坐飞机来回；一个应届毕业生在招聘中明确告诉对方，最好不要在周末安排自己加班，因为自己要踢联赛；更夸张的是，在联赛前期，一位锅炉工也是球迷，一日在烧锅炉的时候突然想起快到比赛时间了，索性将全部的煤一股脑全倒入锅炉里，转身锁门直奔球场，结果导致单位因为锅炉差点爆炸而疏散群众。还有一个业余球员，在比赛日当天拗不过家人去相亲，结果见到对方后说了一句你好，我是“某某某”就拂袖而去，甚至还有为了足球离婚，家破人亡等等，说起这些有些荒诞甚至极端的个案，齐明也显得有些无奈，“在西安，在中国，真的有太多太多人爱足球了，我们的联赛就是给大家提供一块最纯净的热土，我们没有任何经济利益，招商来的钱也全部投入到服务中去，不允许铲球，绝对不能有暴力存在，如果你骂了人，只要有一句，就会被禁赛。中国足球是体制的问题，以前在位的人没有用心去做，都想着怎么用足球赚钱，在我们这里，给裁判一盒烟就是腐败，就会被禁赛。”齐明斩钉截铁地说。

　　为了能把联赛做得更好，齐明的搭档刘跃武曾经考察过陕西省内和全国其他地区的民间足球发展状态，他们发现，不光是全国，在陕西省各地市基本都开展了民间足球赛事，“西安市内目前除了我们还有三个联赛，但像我们这样的不以赚钱为目的的不多。”据齐明介绍，在全国范围内，他们的联赛“不敢说水平多高，但组织工作绝对一流。”“我们并不缺足球人才，在我们联赛里强人真的太多太多，很多人去踢职业联赛没有问题，换句话说如果体制转变，民间足球也可以给中国足球‘造血’，民间足球完全可以带动整个大环境。”在齐明接电话的间隙，组委会的张亚南插了句话，而齐明接的这个来电的内容是一个房产公司谈赞助问题，一旦钱到了，齐明和刘跃武的“服务”将更加周到，因为他们一直想让球友们踢完比赛能够洗个热水澡，喝口香茶。 本报记者 赵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