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曼的中国轨迹:152天从神仙回到正常人 战术三要求

　　8月26日，澳门，中国女足1比0击败英格兰；8月27日，世界杯报名截止日，21人终极名单出炉。从3月27日在武汉宣布就任中国女足主教练，到8月26日的这场比赛，152天里，多曼斯基终于为自己的世界杯拼图填上最后一块。5个月前，多曼斯基以救世主的身份空降到女足，并饱受赞誉，随后却因几场失利和管理方式受到一定的质疑，最终在8月26日名单公布前的最后一场热身赛上，她得到了最客观的评价：多曼是人，不是神，近五个月的时间内她最多能让女足稳定发挥出自己的应有水平，这，其实就是一种进步。

　　[舆论] 152天,从神仙到正常人

　　在多曼斯基签约之前，所有中国足球体制的弊病都集中到了这支在阿尔加夫杯上惨败的女足身上，主教练之争、政企不分、队委会制度、管理模式，以及女足发展等等问题，但不破不立，在谁都无法短时间内解决体制的情况下，唯一能够缓和队内外矛盾的只有洋帅的到来。于是从3月16日至3月27日，短短11天时间，中国足协用最快的时间和最高的效率请来了名帅多曼斯基。

　　无论世界杯的结果如何，多曼斯基都真正开辟了中国女足历史上的一个"洋帅时代"。洋帅三人组顶着光环来到中国，多曼的资历毋庸再述，2003年美国大联盟最佳教练皮娅这个"狠角色"也把人吓了一跳，另外还有前瑞典国家队体能教练伊莲娜。这绝对是一个强大的教练班子。近半年时间，记者采访的诸多外国女足教练中，都认为中国女足有了"革命性"的发展，带来这些变化的正是多曼斯基。实事求是地说，多曼在一片质疑声中登基，但却在一阵掌声中奠基，四连胜奠定了多曼王朝的基业。3月女足在阿尔加夫上遭到史无前例的四连败，但多曼上任后却迎来了四连胜，首任对手是国际排名高过中国(第11)的加拿大(第10)，"多家军"分别以3比1和2比1的比分战胜对手，双响炮赢来开门红，紧接着又连胜韩国队。这下让心里并没多少底的足协领导放下心来，队内称，"多曼的思想让人耳目一新，"前来南京督军的足协掌门人谢亚龙更是赞赏有加，称"多曼就是女杜伊"，"向前意识浓厚，打法有东西"。媒体也认为中国女足有了新的开始，多曼带领"铿锵玫瑰"重新上路，瑞典女人一时间又变成为一座神像。但外界却忽视了两个关键因素，一是长期集训的中国队在主场以逸待劳迎战客队；二是执法热身赛的中国裁判多有"爱国哨"之嫌，但这些"不谐音"都被四连胜的狂喜所掩盖。

　　在5月30日奔赴南美拉练之前，女足与

澳大利亚打了一场热身赛，比分是2比2，多曼中止了连胜势头。从那一天起，中国股市的大牛市经历了"5·30"的惨痛大跌，

股票的震荡似乎也波及到了"多家军"，南美拉练的第二场比赛，女足0比1负于阿根廷，多曼金身被破，最后南美拉练一胜一负两平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这也让外界意识到，以前的胜利多少有些水分，女足真正碰到世界杯强队的话，还是没有太多的优势，尤其是0比2输给美国完全是技不如人。6月末、7月初女足经历了一场四国奥运测试赛，虽然中国队获得冠军，但所表现出来的总体水准和技战术含量不尽如人意，并没有多大的飞跃，不过这样的表现却有一个好处，就是促使足协变得务实，对"多家军"重新定位。内部人士认为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依靠多曼去夺取世界杯前四名并不现实，毕竟女足才仅仅是世界排名第11，特别是近几年世界大赛成绩很差，2003年世界杯止步16强，2004年雅典奥运会小组未出线。按照足球的客观规律，明年的奥运会时才是女足的成熟期。结果8月16日和19日的逢澳两连败验证了这种说法，"多家军"在心态、个人能力和整体实力上都和世界强队有一定的差距，至此多曼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多曼不是神，四个月的时间内她最多能让女足稳定发挥出自己的应有水平，这，其实就是一种进步。

　　 [社交] 名单，现在她说了算

　　在3月底多曼签约之时，所谓的"队委会"已经失去人心，真正的球队指挥大权回归教练组。当时杨一民还专门在队内会议上强调，"教练干教练的事，领队干领队的事，大家各司其职。"足协在队委会架构不变的情况下灵活掌握着政策，慢慢让球队朝一个清晰而积极的方向转变，多曼毫无疑问赶上了一个好时代。3月底女足集训首次提出了"快乐足球"的理念，就在这次集训期间，一天晚上杨一民专门和采访女足的记者们座谈，吃惊地了解到了队里存在的按时收缴手机和电脑等等不合理规定，马上回去开会解决了问题。从那时起，女足开始人性化管理，多曼的到来恰到好处。

　　多曼上任了，没有过多的会议，没有批评、没有拳头、没有甜言蜜语，永远都是很职业的鼓励，"你们是最好的球队，今天打得不错，还得继续努力"，就是球队输了，多曼也会在场上和球员们拢成一圈，真心地鼓励球员。球员个人的场上失误，顾及球员面子的多曼从不在会上指出，而是通过针对性的训练让球员自己体会。多曼对待球员完全是平等的朋友相处，她和其他老外没什么两样，永远对你挂着微笑，但实际上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距离。多曼对所有队员都一视同仁，像这次的21人大名单，外界一直认为多曼比较青睐的张娜不会出局，但事实恰好相反，和中国教练相比，多曼更职业。

　　多曼不是没发过火，但多曼在中国球员面前的控制力收放自如，南美拉练和阿根廷的第一场比赛中场休息时，多曼"发火"了，"如果你们再这样踢，我会不高兴"，这就是多曼的方式。多曼不会向中国教练那样天天找球员谈话交心---这被中国人认为是关系远近的一个重要标志。这让队员反而有点不太适应，老外看重球员的独立性和思考能力，但这恰恰可是中国球员的弱项，中国人显然更适应"灌鸭式"的教育，这逼着多曼也改变自己的工作方式，赛前准备会多曼会像其他外国教练那样，仅仅是粗线条地勾勒一下技战术打法，但亲身到中国球员个体的孱弱阅读比赛能力之后，多曼不得不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解占位、盯人和跑位等细节。

　　4月底上任之前，多曼就对教练组重新进行分工，其中中方教练组被削减了实权。在首期集训结束前一天晚上，取得四连胜的多曼竟然提出削减中方教练人数的建议，理由很简单就是人数太多，这一建议让队领导颇为犯难。不过最后出于稳定队伍的需要，上层让中方教练还是全身而退，中外方教练组的PK最终变成了和平共处。目前中国女足教练组总人数达到六名，包括三名瑞典教练和三名中方教练，在参加世界杯的24强中独一无二。这也是多曼第一次了解到了中国国情，不过在重要大事上，多曼还是从不放弃，比如说世界杯大名单的拍板，中方也都基本上遵从了多曼的建议。

　　[个性] 越温柔，越坚决

　　初来乍到的时候，外界以过去的印象给多曼冠以"铁娘子"的称号，但和中国姑娘们在一起，和风细雨的多曼就像在呵护风雨易折的花草，大家都说多曼变得很温柔。这是一个真实的多曼，还是被改变后的多曼？

　　接触多的人都知道，多曼不喜欢闲聊，和球队一起游玩的时候，矜持的多曼更多时候是寡言少语。她不像其他两位瑞典教练皮娅和海伦娜，对中国的一切东西都充满着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有的时候会若有所思，也许心飞到了远在瑞典的老公和儿子身边。多曼是位小女人，但她也是位大气的职业教练。

　　记者清楚地记得在美国拉练期间，一天下午女足全队调整，下榻在新泽西萨姆萨特的球队乘两辆大巴车去纽约放松，但在美国

高速公路上，其中一辆车出了故障无法继续行驶，另外一辆车的多曼带头下车，把自己位置让给球员，让球队先去纽约，自己和几位教练冒着高温在路边上等待救援车，炙烤了半个小时才搭上了救援车。多曼的做法让队员心里非常感动，多曼的大度和豁达完全征服了全队。有人也许会说多曼会做人，但了解多曼的都知道，她更多时候就像一个母亲，把队员看成是自己的孩子。多曼从不愿意伤害队员，但竞技体育有时要求她必须作出残酷的选择，24日上午在上海奥体中心酒店宣布22人名单时，多曼的话已经非常非常的含蓄，"这只是去澳门的名单，你们随时有机会回到球队中来。"没想到话音刚落，几名落选球员就开始失声痛哭。

　　也许在运动场上表现出来的是另一面的多曼，比如说不停地吼叫，怒踢或掌击教练席。多曼打着擦边球的英语脏话局限在"见鬼，地狱"等几个词，最生气的时候会放出瑞典语狠话，不过这只是自己发发牢骚。在美洲拉练期间，与阿根廷的第二场比赛由于主裁过于偏袒，中国队0比1告负，比赛结束哨音刚落，多曼就大步地去追裁判兴师问罪，不过在众多人的围堵下，多曼红着脸半天才憋了一句，"我觉得你肯定当不了国际裁判。"

　　过去的17场比赛，多曼还从没和主裁在比赛时间发生过冲突，甚至没有被赶上看台。和外界以往的印象相比，多曼是不是有点太没个性了？以前在执教瑞典队的时候，比赛上裁判会多次警告多曼，罚上看台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多曼也在不断修正自己，尽量磨平自己的棱角。四个月的时间内，多曼接受了记者的数次专访，无论成绩如何，职业的瑞典人从来都是非常高调、乐观、积极和自信，以及四强目标决不动摇。

　　[战术] 加速·控制·身材

　　在多曼入主玫瑰军团之前，四年五换帅的女足技战术风格根本无法定型。年初王海鸣成为代理主教练之后，上层发出了以奥运为本着重培养年轻人的指示，一批老队员被清洗出队，越来越多的小球员开始被征调入队。当时年龄还不到18岁的天津球员李冬娜，成为中国女足历史上最年轻的国脚之一，女足开始强调所谓的"快传、快接、快抢"的小快灵风格，力求有别于马良行时代的"长传冲吊"打法，但是这种思路在阿尔加夫杯上遭到了覆灭性的打击，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四连败。当时的情况是比赛中女足固然能在中后场倒脚自如，但是在禁区前却进攻乏力，另外在防守上也是漏洞百出。多曼上任后适时地提出了"两个禁区"的概念，让人耳目一新，"中国队差的就是进攻和防守两个环节，这是中国的症结。"多曼强调"向前向前再向前"，并且提出了两个侵略的理论，"侵略式防守和侵略式进攻"，核心思想是对方可以打进中国队的球门，但中国队却要打进更多的球。

　　在这种主导思想下，坠入低谷的女足开始强势反弹，前四场比赛进12球失4球，保持了全胜的战绩。不过球队的风格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由于队员阅读能力不强，多曼强调的快速向前变成了大脚长传，在场面上并不好看。个别媒体甚至惊呼，"中国女足踢上了瑞典足球"。接下来的美洲拉练和奥运测试赛，女足的更多问题暴露出来，由于球员得分能力不强，普遍依靠前锋韩端，如果韩端不在状态，中国队就很难赢球。实际上中国队的锋线整体实力相当平庸，16场比赛中韩端攻进了15球，而其他几名前锋的进球数还不到韩端的零头。攻击力不强是"全攻全守"打法的一大软肋，如今的多曼很矛盾，她希望看见一支在高节奏和高对抗下攻防自如的球队，但是这个目标显然太高，世界上也只有美国和德国队做得到。以女足球员现有的战术意识和技术水平，一打速度就开上大脚，失误率开始增加，球员再反抢、再丢再抢，这样的打法在实战中还可能是体能的一剂毒药，中澳第二场比赛，部分队员的体力就出现了透支。中国和越南的上半场比赛，为什么多曼非常不满意，就是球队的长传太多失误频频，对手反而舒服地缩在禁区里等着反击。

　　傲气的多曼不得不和现实妥协，最近多次在比赛的中场休息时，都苦口婆心地强调"控制"，这就是打成功率讲究控球，尤其是中场不能轻易丢球。这一点符合中国队的现状，平心而论韩端和马晓旭都不是速度型前锋，中国队反击更多是依靠整体的推进，像巴西队玛塔的单骑绝尘，中国队还没有。多曼唯一的"快速"可能体现在谢彩霞和曲飞飞两个边路，下底传中和两翼齐飞，这也是中国队在中路无法作出文章的权宜之计。

　　坦白地说，多曼上任以后女足在体能和力量上取得了不小的进步，和中国教练相比，多曼差不多一周增加了三次力量课，提高了队伍的抗击打能力，大部分队员的体重减轻了，但是身体却更加结实了。大强度的体能训练让女足的体能储备达到最高点，打世界杯绰绰有余，但是球队的技战术实力又影响着体能的变化，两场同澳大利亚的比赛之后，不少球员都反映体能不够用，主要原因是中国队的主动和无谓失误太多，队员在反复抢球中白白浪费了体能。要想让多曼来提高队员技术，这恐怕不太现实，首先得问责女足基层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