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兴新书《球殇》连载：中国足球没有激情

　　新浪体育讯　"中国足球没有激情"

　　【阿里·汉】 很多人都曾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看我指挥的中国队踢比赛看不到太多的"激情"，而只是一种比较"四平八稳"的感觉？就个性而言，我喜欢"激情"、喜欢去"放纵"自己的心情，而且在我踢球的时候，我也曾是一个"攻势足球"的体现者，我们荷兰足球从来就是提倡展示自己的攻击性。我最喜欢的位置就是前锋，尽管后来由于球队的需 要，我改踢了中后卫。

　　当中国队选择了荷兰教练的时候，可能中国的球迷想着要踢出漂亮的足球，而不仅仅是取得好的结果。比赛结果对足球来说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是漂亮的足球。荷兰足球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足球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尽管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是世界冠军，仅仅获得过一次欧洲冠军，但凭借着我们所能够踢出的水平，我们本应该获得更多的冠军头衔。但我们荷兰人踢球时首先想到的是要踢得漂亮，要让观众、球迷从中得到享受、感到快乐，其次才是结果。

　　但是，我的执教经历又告诉我：仅仅是踢出漂亮足球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取不断地取得比赛的胜利。所以，对我来说，我是幸运的，我退役之后是在德国学习的，当然也曾在荷兰学习过。我离开荷兰已经很久了，又曾在德国、比利时、希腊等国执教过。我在国外(指荷兰之外)学到了很多东西，譬如在荷兰学习足球的时候，有些就显得比较理想主义；但在国外，就可以学到比较现实的东西，譬如足球比赛中取胜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很多时候我的想法不完全是一个荷兰足球人的想法，因为我学到了很多在荷兰学不到的东西。

　　当我回到荷兰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跟我说，我指挥的球队太注重防守了。但是，我跟他们说，我更喜欢赢得比赛的胜利！如果攻势足球能够让我赢得胜利，那我肯定选择攻势足球；但如果防守足球同样可以给我带来胜利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防守足球。这取决于我认为该如何去赢得比赛的胜利。可有一个信念始终在我心里，那就是在足球场上必须要去踢球、去运动，你必须要在场上展示你可以踢好足球。不管如何，我始终知道我是一个荷兰人，我的眼睛告诉我总要看到一些荷兰足球的东西，所以我总是在期待能够踢出漂亮的足球。

　　到中国之后，随着我对中国人的了解，我觉得要在中国踢出那种"攻势足球"是不现实的，因为我在前面已经说过了，我感觉中国足球是"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如果单纯去追求"攻势足球"，中国足球是不可能取赢得胜利的。我是一个比较"现实"的教练，就像我以前所说过的，因为中国人"受挫心理"太强，要让中国球迷、中国球员增强自信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地取赢得比赛的胜利，通过胜利让人们从中感受到快乐。

　　如果只想着胜利而不想足球，因为人们开始踢足球是因为他们喜欢足球、而且还有这方面的天赋，踢球可以得到快乐、释放你的激情，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足球就将没有观众，足球也就将走到尽头。当人们没有看到漂亮的足球的时候，可能会说"走吧"。所以，这不仅仅是在中国，全世界都一样的，记者们也应该牢记这一点。必须注意，足球进入这一阶段之后将是十分危险的，足球比赛的结果不应该仅仅是1比0，应该想办法进更多的球，5比4、4比3……那才是漂亮的足球、才是足球的激情。没有人喜欢1比0，只有那支取胜球队的支持者会喜欢那样的结果，可那样的人并不是多数。中国有13亿人口，你不应该仅仅想着取胜，而应该想着踢出漂亮的足球，我不仅仅是这支或者那支球队的支持者，我想看到漂亮的足球、看到足球场上的激情。

　　不少人曾跟我谈过"快乐足球"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中国人对于"快乐足球"的理解就是赢得比赛，而不是真正从踢球的过程中取享受足球所带来的乐趣。以中国足球的现实，似乎注定了你很难去踢出"激情"足球，因为那样的话中国队很容易在比赛中输球，而一旦输了球，中国球迷的"快乐"也就无从谈起了。

　　【解析】 其实，何止是中国足球一直在渴望"激情"，所有的中国人、整个中国社会都在渴望着一种"激情"、一种"情感的宣泄"，否则，那部电视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也就很难能够称雄当年的电视大奖。但这样的情况恰恰折射出的就是当今的社会缺少的就是"激情"，数千年来的历史、文化传统束缚着人们的思想，尤其是19世纪中叶开始的那段屈辱的近代史对人们造成的影响更大。尽管当今的中国社会各方面发展异常迅猛，但人们很难一下改变中国人性格中的"软弱"部分、"逆来顺受"的部分，导致自我否定意识极强，也正因为此，人们更需要一种"宣泄"，正如米卢在谈到中国足球时所说的那样，中国足球需要"大事件"，以此来激发中国足球的激情。这种所谓的"大事件"其实与现代社会生活中"呼唤英雄"是相辅相成的。

　　但是，在中国足球整体水平没有"质"的提高之前，发生"大事件"的几率并不高。从这一层意义上说，阿里·汉的选择又是明智的、更是现实的，这是由中国足球的现状所决定的。人们依然对当年沈祥福所率领的中青队在2001年2月份的香港四国赛上的表现记忆犹新，因为中国足球缺少的就是那种四射的"激情"，但为什么那支"沈家军"最终也走向了"平庸"？这绝不仅仅是沈祥福作为球队主教练的一个人的责任，更是因为中国足球的自身小环境、中国足球所处的社会大环境所决定的，随着青年球员接触社会的机会越来越多，他们逐渐为整个大环境、为社会所"同化"，毕竟单个人的力量与社会力量相比是渺小的。另一方面，前面已经提到，中国人缺少个性的张扬，没有这样的个性，谈何激情？

　　人们常说，当今的中国社会是一个"呼唤英雄"的时代，中国足球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中国足球只想着'钱'"

　　【阿里·汉】 在与中国足球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有一种现象对中国足球来说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在与中国足协官员的交流中也曾多次谈到过这个情况，就是中国的足球"金钱倾向"十分严重！

　　在2004年5月份，当时正好是国奥队结束雅典奥运会预选赛之后，足协的官员曾经问我对国奥队无缘决赛圈怎么看？我曾反问过他们这样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现在的中国球员不愿意到国家队中来踢球？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很多球员的具体情况并不一样，而且也有国家队在管理方面存在着的一些问题，但是，我觉得中国球员在考虑薪水、奖金的问题上似乎花了太多的精力。

　　虽然我不懂中文，与中国球员在这方面的交流并不是很多，但通过我的体会，我感觉到队员们更乐意在俱乐部队踢球，一些球员到国家队来踢球似乎是为了能返回俱乐部之后向俱乐部提出更高的待遇和要求，因此，不少队员一到国家队来就是这里有伤、那里有病，国家队里日常的训练无法很好地完成。很多人也曾问过我，为什么在我的国家队里人员、阵容不是相对固定？但是，他们也许不知道，有些球员到国家队里来根本就不是单纯为了踢球，所以我更喜欢用年轻球员。

　　钱其实对每一个来说都很重要，我也需要钱。但是，这绝对不应该成为首要的追求目标。就像我当运动员的时候，我到国家队里踢球，想到的是先去展示自己。首先是因为踢得好、踢得漂亮，因而我也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去挣钱。但是，中国的球员似乎不是这么考虑的。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不了解中国球员在俱乐部球队里究竟拿多少钱，但让我感到可怕的是，我经常听到中国联赛中有球员"赌球"的说法，这让我感到难以理解。关于"赌球"的事情，我以前在比利时一家俱乐部踢球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当时我所在的球队中有一名中后卫在一场比赛中故意"放球"。大家都是踢球的，所以做什么样的动作都很清楚，我看到这个情况之后，我就上前跟他说："嘿，你在干什么？OK，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永远不要有下一次，因为我想赢球。否则的话，你等着。"我不想说这名球员的名字，后来，他退役之后就一直没有从事足球有关的工作。而在我当教练之后，我在德国纽伦堡队当教练时，曾经有一名守门员在比赛中有过"出格"的行为，比赛结束之后，我就跟俱乐部官员说了，要么他走、要么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他！结果，这名守门员再也没有在这支球队继续踢下去。

　　不管是当球员还是当教练，我都想要赢球。但是，中国球员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没有亲历过中国球员赌球的事情，但在听说后，我感觉到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甚至担心如果有球员到国家队里来"赌球"，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我不敢去想象。但这么多"赌球"的事情说明球员对于"金钱"的追求到达了何种地步。这就是中国足球危险的地方。

　　但是，另一方面，当中国队在备战世界杯预选赛时，地方俱乐部的老板们闹着要权益，我不想对他们的行为本身多加评说，但这样的行为肯定是影响了球员的备战，这其中也涉及到一个钱的问题。而这些俱乐部一直拖欠球员的薪水，球员们还要想着他们的薪水、奖金，他们又如何去全力以赴准备比赛？我不是想以这些东西作为借口，但中国足球的很多问题确实到了需要解决的时候了。

　　【解析】 中国足球步入职业化之后，以年维泗、苏永舜等为代表的众多老教练均发出过这样的感叹：现在的运动员钱多了，腰包鼓起来了，但吃苦精神太差了，无论是训练还是自我约束能力，根本无法与80年代初时所带的那些运动员相比，他们甚至在报是公开呼吁"不要惯坏了足球运动员！"众多在中国执教过的外籍教练在离开中国时均忠告说：如果中国足球运动员的职业素质不提高、光想着"钱"，中国足球水平上不去！更有人数年前就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如果有一天，连钱都不管用了，中国足球还怎么踢？"而国家体育总局领导在反思沈祥福所率的国奥队无缘雅典奥运会、总结中国足球陷入低谷的原因时就提出了"拜金足球"的问题。

　　但是，"拜金"的问题似乎并不仅仅只是足球界内的问题，恐怕更是一种社会现象。在很多时候，要求中国球员像生活在"真空"里不考虑收入问题恐怕是不现实的，更何况足球运动员大多是吃"青春饭"，比其那些歪门邪道的挣钱法，中国球员挣的钱还是干净的，当然不包括"赌球"之类的"黑色"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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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足球哲学"与"中国足球文化"原本应由我们中国人自己来研究、探索，或许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之故，我们始终没有找准方向与目标，也不愿意承认和面对这样的事实。就像对待霍顿那样，数年之后我们才意识到当年的解聘决定是一个错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再过数年，当我们重新回顾中国足球的历史时，我们也许才会认识到阿里·汉之于中国足球的真正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