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足球又一次面临危险任务 职业梦还得做下去

　　九年前，新疆队参加完最后一次乙级联赛以后宣布解散，新疆足球想登上中国足球更高舞台一展身手的梦想从此破裂；四年前，新疆男足九运队在全运会的预选赛中被淘汰，无缘决赛圈，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新疆女足闯进决赛圈，这让新疆的一些足协官员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交代了；时光轮回四年，2005年又是一个全运会，对新疆足球来说，又是一次大考，虽然即使考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什么。

　　又一次诚惶诚恐的战争

　　2004年12月8日，帕尔哈提带领着新疆十运队远赴清新基地集训，对其他很多队来说，每年的冬训只是一种短暂的休憩调整，但对新疆来说，这一次的出发却是一场漫长的远征，他们要在外面漂泊四五个月。

　　走的时候，虽然还都是十八九岁孩子的队员们，很多人的内心都充满了焦虑和忧愁。他们清楚自己这次远征意味着什么。一名队员出发前跟父亲说：“爸爸，我们会打成什么样你不要管，你先给我找一下学校，打完这次比赛，我估计就能重新上学了。”家长点点头：“你放心，也不要多想。首先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孩子一走就是四个多月，作为父母，自然是牵肠挂肚。十运队先在清新训练了一个多月，然后去海南，如同候鸟一样寻找下一个训练的地方，2005年3月23日，他们才开始参加全运会的足球预选赛。四年心血，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对于新疆足球来说，这又是一场诚惶诚恐的战争。新疆没有职业队，能打进全运会就是他们的最高足球目标，多少人的升迁，多少人的仕途，多少孩子的命运，都取决于四年一次的“危险任务”。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想出种种方法。他们本来想和山东鲁能做一笔交易——把山东鲁能足校淘汰下来的适龄队员“交流”到新疆队。事情本来已经谈妥，但最后还是流产了，中途杀出个程咬金，电力系统要把山东鲁能淘汰出来的队员先筛选一遍，最后剩下的才给新疆。一句话，最好的留给山东，次好的留给电力，最差的给新疆。

　　新疆足协掂量了一下：人家淘汰了两遍才剩下的队员，水平也就跟自己培养的差不多了，何必多此一举？谈及此事，足协的一名官员仰天长叹：“没办法，谁叫人家有钱呢？”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电力队跟新疆队真是有缘。九运会预选赛的时候，新疆队抽了一支下下签，和山东、辽宁、延边、电力、澳门同组，根据规则，小组前两名直接出线，第三名打附加赛，但新疆队只拿了第四名，关键一仗他们输给了电力队让他们饮恨而归。

　　对于东部沿海发达地区来说，全运会足球比赛只是个不痛不痒的鸡肋，但对于没有职业俱乐部的足球地区来说，全运会是一个紧箍在他们头上的魔咒。所以男足被淘汰以后，新疆足协的官员们忐忑不安，但过了几天，女足赛场上传来捷报，新疆女足杀入决赛圈，这才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二进一，他们的目标终于完成了。

　　女足成了救命稻草，所以在很多地方大张旗鼓地削减女足队伍的时候，新疆却前所未有地重视女足，他们早早就把女足送到了上海去训练，经费有限，总不能把男女足同时送到发达地区去，权衡之下，只能把更有把握杀进决赛圈的女足送到上海去——不送男足送女足，这是一种精心的安排。

　　所以，当帕尔哈提率领男足在外面漂泊的时候，新疆女足享受了“公主”般的待遇。这两天，新疆足协的主要领导已经赴上海督战，但是对于前景却三缄其口：“我们还是少说多做吧。”但私下里，新疆足协的一些工作人员还是信心满满：“女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希望男足抽个好签吧？”

　　职业梦还得做下去

　　新疆人不是没做过到职业联赛亮相的梦，1994年到1996年，新疆队三次参加乙级联赛，终告失败。

　　1994年和1995年，乌鲁木齐一家企业每年拿出15万赞助新疆队参加乙级联赛。1994年初出茅庐的新疆队只是在预选赛亮了个相就打道回营；1995年，新疆队闯进决赛，再进一步就能完成多年的夙愿了。当时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这一年居然有四个升级名额。新疆队的一名队员甚至提前打电话回家报喜：“四个啊，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机会稍纵即逝，背上沉重包袱的新疆队大失水准，而且期间裁判的一些判罚也引起了他们的不忿。不过私下里新疆队承认，以他们当年决赛打出的水平，即使没有裁判问题，自己也冲不上去。

　　这一年冲上去的四个队伍中，有两个队让新疆人刻骨铭心，上海浦东和前卫寰岛，让新疆人郁闷的不是这两个队的水平有多高，而是他们的财大气粗——前卫打比赛的时候，有人就用黑皮包装着鼓鼓的人民币在场边候着，上场以前，教练拍拍皮包，队员们上去就像疯了一样，当年的新疆队员回忆：“上场一看他们的眼睛，全是红的！”

　　这两次冲击失败以后，乌鲁木齐再也没有企业愿意赞助新疆队参加乙级联赛，迫不得已，新疆队一分为二，分别代表伊宁和克拉玛依比赛。这两个地方接过了新疆足球的接力棒，因为这两个地方有企业愿意赞助，名字换了，但是无助于命运的改变。1996年，从乙级联赛再一次铩羽而归以后，新疆足球队宣布解散。他们那条苟延残喘的命，就活在全运会这一口气上！

　　一批处于当打之年的球员宣布下岗。读书的读书，找工作的找工作，如同所有离别故事的结局一样，解散当晚的散伙饭吃得人人泪水涟涟，以至于饭店的服务员好奇地打听：“这么多大老爷们是怎么了？”当他得知这是新疆足球队的队员以后更是一脸茫然：“我们新疆还有足球队啊？”

　　快十年过去了，新疆足球只有在全运会的时候才偶尔被人提及。现在，新疆足协依旧希望有企业肯投钱，赞助新疆队再来一次冲击职业联赛的壮举，不然的话，新疆十运队将面临着他们师兄同样的命运——打完比赛后解散，各谋出路。

　　不是没有人动过这样的心思，实际上新疆已经拥有一支职业篮球队，新疆广汇队。新疆的足球人一提起广汇就叹息：“你看看广汇的主场比赛，基本是场场爆满，新疆如果有足球比赛，看的人肯定更多，新疆的足球氛围比篮球好多了。”道理如此，可谁愿意出这个钱呢？广汇集团在乌鲁木齐是大企业，一年拿几百万搞篮球自然是游刃有余，可是几百万能搞足球吗？更何况现在搞足球是本大而利少，誉少而毁多。

　　惟一给人希冀的是新疆广电集团。他们这几年网罗了大批新疆以前的专业运动员。知情人言，广电集团的确动过在新疆搞职业足球的念头。对于他的经济实力不用担心，据说集团属下光一家网络公司一年就可以赚几个亿，但是，中国足球的现状让广电集团搞足球的决心左右摇摆。

　　“慢慢熬吧，也许有一天会有机会的。”新疆足协的一位官员如是说。

　　让外人惊奇的足球狂热

　　新疆足球界流传着一个说法：有一年中央一位主管文教的领导来乌鲁木齐视察教育状况，在乌鲁木齐的中小学校转了一圈以后，很纳闷地问了一句：“体育方面我不懂，但是在你们的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在踢足球，这么好的氛围，新疆的足球怎么就上不去呢？”

　　这是一个尴尬又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实际上新疆的足球氛围的确让人吃惊。在一些学校里，即使篮球场都被画上了足球线，被改造成了一个个小足球场。12月的乌鲁木齐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但篮球场每天都被清扫干净，因为每天都有人在上面踢足球，而更狂热的学生总是觉得在小小的篮球场上踢得不过瘾，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低温仍然喜欢到白雪皑皑的足球场上去撒野。记者在篮球场上碰到一群正在踢球的业余队员，这些队员里大多是律师、法官和检察官，他们每个星期有两次训练，虽然处在“冬歇期”。但他们的训练不敢放松，因为他们要为2005年的乌鲁木齐业余联赛做准备。

　　“我们队伍的规矩很严，不来的时候必须要请假，否则就扣钱请大伙吃饭。”队长司马义说，“我们去年只拿了第三名，很不甘心，希望今年拿个冠军回来。”这个在司马义口中无比重要的业余联赛始于1996年，至今已举行了8届，慢慢地已经成为乌鲁木齐一项传统的最重要的业余联赛。

　　这个联赛居然吸引了一个英国人参加。马修2004年2月来到新疆至今快一年了，他认为自己在新疆做了两件事情：一是把太阳能送到沙漠里，让那些最贫困的牧民们可以听得到收音机，沙漠深处千年来第一次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其二则是在乌鲁木齐踢足球，认识了一大批朋友。但是马修至今不能和队友们比拼白酒：“我喜欢喝啤酒，后来我的队友们比赛完以后也改喝啤酒。”有啤酒，有足球，马修觉得自己来新疆是来对了，“这里很像英国，尤其是当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说：‘看这个老外！’”

　　对于这个业余联赛，乌鲁木齐球迷协会的会长有自己的苦恼，比赛的规模越来越大，开支也越来越高，所以他很希望有企业能赞助这个比赛：“现在参赛的队伍是32支，一个队员每人要花费300块左右才能打完一个赛季的比赛。乌鲁木齐的工资水平不高啊，平均的工资水平一个月才800块左右。2005年报名参加比赛的队伍居然有40支，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光靠我们的热情远远不够，还是希望有人肯出钱。”

　　钱，又是钱，这个字同样困扰着新疆足球的业余层面。现在不难回答中央领导提出的问题了。新疆足球固然有让外人吃惊的足球氛围，但却缺少一个强大的助推器，撇开经济基础来谈足球谈何容易？

　　足球苦旅

　　从伊克萨克到伊犁再到乌鲁木齐，这一段足球之旅在常人想来应该快乐无比，但记者领略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去年12月13日，乌鲁木齐到喀什(离伊克萨克所在的阿图什市50公里)，飞机延误12个小时；12月17日，喀什到乌鲁木齐，飞机延误12个小时；12月20日，乌鲁木齐到伊宁，飞机延误36个小时；12月24日，伊宁到乌鲁木齐，飞机延误24个小时；12月26日，乌鲁木齐返广州，飞机延误6个小时。

　　在新疆采访不过十五天，期间坐了6次飞机延误了5次，总延误时间超过90小时，将近4天的时间！从乌鲁木齐往返喀什的飞机延误是因为大雾；乌鲁木齐往返伊宁的延误则因为大雪；乌鲁木齐返回广州的延误则因为航空公司的运力调配问题，真是花样翻新、无穷无尽！受困机场，不能不接受乌鲁木齐机场的“盘剥”，守候飞机的过程中饥肠辘辘，无奈之下只能吃他们30块钱一个的方便面，喝他们20块钱一杯的茶。

　　飞机的延误也给记者造成了很大遗憾，每次飞行都是在茫茫的夜色中穿越。原本从新疆到喀什，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地面上戈壁滩、沙漠和绿洲来回变换，景色是说不尽的雄奇美妙，但真实情况是，只能在夜色中登上飞机，并大声欢呼：“天哪，终于可以走了！”

　　“苦啊”，后来记者不止一次地向新疆的朋友们埋怨，他们没有给我丝毫“面子”：“你这就叫苦？你可是坐飞机的！”一句话让记者哑然。的确，新疆的足球队员们要打比赛哪里坐过什么飞机了？

　　新疆太大了，这个面积达166万平方公里的自治区占了中国面积的近六分之一。所以，新疆不敢随便组织全疆的比赛，因为这样太“劳民伤财”。要让喀什、阿图什的球队到乌鲁木齐比赛，来回就是3000公里的长途跋涉(单程1500公里左右)，更远的还有和田、且末，光路费就已经让人吃不消。

　　全疆打一次比赛不容易，出疆又如何？新疆十运队到广东，先要坐300块钱的火车到2000公里以外的兰州，然后再从兰州到两千多公里以外的广州，前后三天两夜，一个人这一程就要花七百多块钱。所以每一次出去总得花个十几万，如果这次不是要参加全运会，新疆足协断不会如此大手笔。他们大多数时候只能选择性地出去训练比赛，出去一趟真是不容易，一些新疆人甚至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到关内来看一看！

　　就把现在的新疆足球想象成一位正向阳关靠近的旅人吧，东进阳关的路，实在是太遥远，太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