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移山新编：处罚体罚教练 校长亲邀苏舟回绿城

　　2004年12月27日，本报“特寻坊”栏目发表了标题为《现代足球愚公移不动悲哀命运》的署名文章，详细报道了家住烟台栖霞市苏家店镇的苏春军，在12月28日，记者受浙江绿城足球学校之约，抵达杭州，与绿城教育公司的人见面。

　　一到杭州，绿城教育公司总经理助理卢敏军就首先向记者表示：“我们在看到这篇文章之后第一时间召集了足校的领导开会，仔细核查了文章中涉及的细节，我们的态度非常 明确，绿城绝对不会容忍和姑息任何不干净的东西。经过调查，我们确实没有发现文章中提到的那位教练有索贿的行为，但是我们欢迎举证，一旦发现证据确凿，绝对会给予严惩。还有就是你们文章中提到的那个对苏舟进行体罚的教练尹××，我们早在你们报道前就处罚了，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绿城的行动真的这么迅速吗？12月29日，记者走进了苏舟曾经就读的绿城足校进行调查，校长杨剑给记者看了一份他们对这名教练的处罚材料，材料上显示的日期是11月15日，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学校就已经发现了这名教练有体罚学生的情况，而该教练本人也承认了这样的行为，于是足校对该教练处以留校警告处分和200元的罚款。

　　在记者调查过程中，绿城教育公司的人也详细了解了老苏家的情况，当听说苏舟至今还有心理阴影不能自拔的时候，绿城教育公司的人非常自责：“苏舟的退学，对学校来说也许是一次正常的进出，但教育对任何一个孩子和他的家庭来说都是全部和惟一。”绿城方面一再向记者表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抚慰这个15岁孩子受伤的心灵。

　　这到底是发自真心的关怀还是一场迫于媒体压力的作秀？如果是后者，对于这个家庭和这个在困境中的孩子只能造成伤害。记者第一时间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卢敏军的回答让记者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了点放松。“这绝对不是作秀，一是老苏的足球热情确实让我们非常感动，二是绿城从总经理宋卫平开始历来对于客户的投诉都非常重视，我们必须作出反应。”为了让记者相信他们的诚意，绿城方面第一时间拿出了回访方案，方案中详细确定了帮助苏舟恢复心理的几个细节步骤，其中也包括如果苏舟愿意，学校愿意重新让他回来的计划。

　　在绿城方面的一再恳求下，记者给老苏打去了电话，但老苏却在与记者交流中谢绝了绿城方面回访的要求，直到卢敏军亲自打电话给老苏沟通，苏春军才终于答应了。就这样，2005年1月8日，在记者的带领下，绿城教育公司总经理助理卢敏军和绿城足校执行校长王友伟走进了老苏的家。

　　值得一提的是，在结束了这次家访之后，面对记者针对苏舟回归是否会因为之前的行为遭遇不公待遇的追问，绿城两位代表之一的卢敏军说：“通过这次回访，我们对苏州重返绿城的可能性作了如下的判断———今年寒假之前，可能性为0；暑假之前返回的可能性是50%；苏舟考上当地重点高中之后返回的可能性是100%。既然准备让孩子回来，我们不会给苏舟任何不公待遇。如果我们有这样的行为，苏舟可以再次向你们《足球》报投诉，那将会给绿城的声誉造成更坏的影响。我们现在考虑的不仅是要确保给苏舟这样的同学一个公正的待遇，更多地是考虑怎么样在不违反原则的基础上给予他们这样经济困难的家庭更多的帮助。我们已经决定，即使苏舟现在还没有回到足校，但是我们对他的追踪要长期进行下去，如果有可能，在暑假的短训班上我们会请他回来。”

　　1月8日的栖霞苏家店镇晴空万里，尽管山上、地上还积着厚厚的雪，但冬日里宝贵的阳光还是让这个小镇显示出它的生动，那种感觉与半个月前的阴霾完全不同。再次来到苏春军一家开的丽思影楼，车刚停在门口，苏舟的奶奶、妈妈、大姑、二姑就迎了出来。老苏不在其中，一打听才知道，由于冬天影楼生意不好，为了贴补家用，老苏到几十里外的招远去给人拍结婚录像去了。

　　重返苏家店带去三件特殊礼物

　　苏舟并没有迎出门来，当绿城教育公司总经理助理卢敏军和绿城足校执行校长王友伟走进他们家的时候，面对熟识的王校长，苏舟怯怯地站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王校长走上前握住苏舟的手说：“你班里的同学都很想念你，我们听说你现在不踢球了，所以我们过来听听你有一些什么想法。如果完全放弃足球，你爸爸妈妈的一片苦心会很可惜啊。”听见王校长的话，苏舟更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与半个月前记者来采访时丽思影楼的一片狼藉相比，看得出老苏一家为了迎接绿城一行人的到来做了一些准备：桌子擦过了，地也刚扫过，几把用作摄影背景的花伞摆了起来，苏舟的家比半个月前整洁了很多，这表示对于来自绿城的客人，苏家的人还是欢迎的。最先开口的是苏舟76岁的奶奶，老人拉着卢敏军的手说：“我以前光知道孩子从你们那儿回来了，但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告诉我，昨晚(1月7日)我才听他们讲了苏舟经历的事情，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一晚上没睡好，你们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看孩子，这孩子以后要真有了出息，绝对不会忘了你们。”

　　在和老人简单介绍了此行的目的之后，王校长拿出了这次他们带给苏舟的三件礼物：一张贺年卡、一个签名足球和一个书包。王校长先把有苏舟全班同学和班主任签名的贺年卡送给苏舟，这张贺年卡上写着“时间如流水般匆匆走过2004年，不知现在你可好？生活开心吗？大家都很想念你”，拿着这张贺卡，苏舟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签名足球上有绿城一线队全体教练员和球员的签名，那是苏舟曾经梦想要加入的集体，看着上面一个个他曾经仰慕、熟悉的名字，这个15岁的孩子惟一能做的就是哽咽着不断地说：“谢谢，谢谢！”与足球有关的礼物送完了，王校长最后拿出的是书包，在交给苏舟的时候王校长说：“我们送你这个书包是希望你好好读书，这也是我们绿城足校的办学理念。”三份特殊的礼物让苏舟一家都抹起了眼泪，奶奶说：“没有想到苏舟在离开你们那里之后你们对他的前途还这么关心，就冲这一点，绿城没白去。”坐在奶奶身旁，苏舟一直双手交叉在两膝之间低声啜泣，大人们的谈话于他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事。

　　这个时候卢敏军在墙上发现了一首诗，“苏舟，这是你写的诗吗？”苏舟点了点头。卢敏军又鼓励他：“来，念一念，念给我们听听。”苏舟抬起头，迟疑着。妈妈也鼓励他给大家朗读一下，于是苏舟站到墙前念起了自己写的诗：“睡狮初醒中国龙，哀嚎难圆绿茵梦。他日横脚扫欧美，敢笑臻哥不英雄。”念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臻哥就是山东队的宿茂臻，我最喜欢的球星。”可以想见一个孩子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他的内心曾经有何等豪气，对足球他又有着什么样的理想，这首诗的上面贴着苏舟以前穿着球衣的照片，那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笑容灿烂，然而眼前的苏舟，已经放弃了“横扫欧美”梦想的他却面带泪光，眉头紧锁。

　　三个月后第一次踢了20分钟球

　　早就在报道里得知苏舟回乡之后就再也不碰足球的卢敏军，在来苏家店镇之前就说，此行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一定要让这个孩子消除对足球的恐惧，所以他专门从杭州带了一双足球鞋来，让苏舟带他到现在上学的学校看一看，他要跟苏舟踢几脚球。

　　苏舟回乡之后就在苏家店镇的一中上学，由于这几年在外面的足球学校学习，功课落下了不少，15岁的他回来之后功课只能跟上当地的初一。这个山里的中学距离苏舟家大约两公里左右，学校里有两块篮球场，但是没有足球场，苏舟说这里的孩子没有谁踢足球，整个栖霞市也只有5个孩子踢球，而且4个孩子都已经放弃了。苏舟带大家来到了他就读的初一六班教室，这里显得十分简陋，学生的课本都放在桌上，周末并不带回家，课桌椅都已经十分陈旧，这个学校与环境优美的绿城足校显然在硬件上不可同日而语。

　　来到积雪的操场上，卢敏军与苏舟开始踢起了球，看得出中断了三个月训练之后苏舟的肌肉还是有些发紧。踢了多年业余足球的卢敏军有意脚下加力传出一记又一记“炮弹”，苏舟总是训练有素地稳稳接住，但是每一次又总是不温不火地将球轻轻用脚弓推回去，这个心事重重的孩子球踢得甚至已经没有一丝烟火气。在随后的抢圈中，苏舟一次利落的转身扣球晃过了他在足校的校长，大家给他叫好，但孩子并没有一丝得意的神色。

　　20分钟后，苏舟抱着球靠在学校的墙上，“这是我回来以后第一次踢这么长时间的球，生了。”他喃喃自语。记者问他：“你现在踢球的时候还能不能感受到足球的快乐？”苏舟叹息一声，沉默不语。搞了二十多年教育的卢敏军显然找到了孩子的心结所在，虽然他准备了全套的球衣球鞋却只陪孩子踢了20分钟球，但是苏舟的神情已经舒朗了很多。

　　欢迎回归一个特别的承诺

　　从学校返回苏家店镇已经是中午时分，绿城一行邀请了苏舟一家到镇上的一个小店吃饭。落座之后，苏舟第一筷子是给身边的奶奶夹了一块鱼，这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满桌的菜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动过，话题始终围绕着孩子的未来。

　　卢敏军说：“我看了你们的学校，这里的条件与江浙一带确实还有一定距离，我可以这么说，如果苏舟愿意回到绿城足校继续学习，绿城以前给予你的优惠条件可以继续执行。绿城育华教育集团是杭州的五大名校教育集团之一，从苏舟自身的发展看，回去肯定对孩子的未来有好处。回到山里就是一种倒退。”苏舟妈妈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动：“孩子现在就想专心读书，他对足球已经产生了恐惧心理，所以你们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现在可能已经晚了。”见苏舟还是沉默不语，王校长说：“教练体罚你的事情在《足球》报登报以前我们已经作出了处理，这个教练被处以警告处分，而且进行了经济处罚。在你们提到的超龄问题上我要给你们做一个说明，就像你现在15岁在苏家店上初一的问题一样，绿城足校的理念是以文化课为主，孩子到了之后首先要看文化程度，如果只达到初二的水平，就只能上初二的班，参加U15的训练。这并不表示绿城梯队当中有超龄队员，足校的分组和梯队是两回事，要进入梯队肯定要检验身份证、户口本和骨龄证明，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教练员有索贿的问题，那么我们的态度就是一旦查有实据就坚决开除，绿城走的是正路，不能容忍这些歪风邪气。”在王校长解释的过程中，苏舟不断地点头。苏舟当老师的大姑也对绿城足校坚持文化学习和足球训练两手都要硬的理念表示十分支持，而绿城足校准备通过足球特招生的方式让更多的孩子因足球特长而进入高校的计划也让苏舟一家十分动心，苏舟开始主动询问起这方面的具体要求。在了解了情况之后，苏舟问：“我在这里如果考上了重点高中，要回到绿城足校的话能在费用上有优惠吗？”王校长当即承诺：“只要你考上了这里的重点高中，你再到绿城足校的高中来，我们免你全部的学费！”听到这个承诺，苏舟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

　　“两位老师的讲解是否让你消除了心理阴影？”记者问慢慢活泼起来的苏舟，“完全消除了。我挺感动的，这么大老远来，大家都为我的前途担心，我一定要考上这里的重点高中，那时候再回到绿城去。”苏舟说，他的话音刚落，妈妈和大姑都给他叫好。

　　这次特别的家访以丽思影楼门前的合影结束，与半个月前苏舟和老苏父子俩站在影楼前一脸愁容的形象相比，这次镜头里苏舟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离开苏家店镇的时候，苏舟一家送到车前跟绿城一行人依依道别，内向的苏舟看着渐行渐远的车，眼里闪着泪光……

　　家访结束了，但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在这次家访中见到苏春军本人。8日晚上21时，已经回到烟台的王校长再次给老苏打了电话，面对王校长“还有什么要求？”的提问，电话那头的老苏连声说：“只有感动，没有要求！”王校长也同时承诺如果苏舟回绿城，他们一定会给苏舟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去竞争绿城的梯队，同时也会竭尽全力为每一个到绿城足校学习的孩子创造一个健康、良好的学习环境，老苏表示尽管自己很愿意把孩子再送到绿城足校去，但是孩子大了，他也会尊重苏舟本人的意愿。电话那头，老苏对记者说：“绿城的深情厚谊我已经理解了，我想，既然人家这样真心实意地为了孩子着想，一旦孩子再次萌生想踢球的想法，我一定会马上跟绿城足校联系。此外，我还要给宋总写一封信，跟他说我始终赞成绿城足校这种以文化学习为主的办学理念。”

　　回访结束后，绿城校长杨剑向记者谈到了此行的另一个收获：“很多家长在送孩子来的那一刹那，他们很多都默许了这样一件事实，既然孩子要踢球，就必然要放弃了学习。但是，我不禁要问，为什么必然如此呢？不可否认，足球教育的成材率很低，学生到了十几岁上就会有一个很明显的分化，多数孩子这时又必须从头开始学习文化课程，重新为自己的人生选择补课。”

　　“我们不应该让他们过早放弃文化课，应该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能读书，能感受同龄孩子所能感受的其他一切美好的东西。这样几年时间下来，让他自己成长，让他关注和思考自己的潜力和喜好，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这应该是科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