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以全胜战绩奥运会出线，女足再次成了安慰中国足球的英雄。但一向对足球有着独特的观察视点、对世界女足发展方向一直保持关注的薛涌先生，提醒我们应该思考一下中国女足胜利背后的诸多问题。

　　□薛 涌

新HP V1000卓越超值 买同方电脑送千元豪礼 华南虎七喜进军笔记本 三星送你双人雅典游！

　　女足奥运会出线，又赢了日本，再次成为亚洲冠军。这个冠军给已经忘了胜利滋味的中国足坛，打了一剂强心针。顿时有人开始欢呼：“女足捍卫了中国足球的尊严！”其实，中国女足不过是政绩足球的产物，是无能、腐败的中国足球的一块遮羞布。当然，这不是贬低这些女孩子的努力。堂堂男儿，每年吞噬上亿的资产，却踢不赢一场像样的球。相比之下，这些女孩子就很伟大了。

　　女足是多大的遮羞布？

　　既然赢了，我们就要分析一下胜利的价值，量量女足这块遮羞布究竟有多大。

　　中国女足曾经是世界劲旅，排在老二的位置上。即使这样的成绩，其实也并不是特别了不起。当时世界上真正开展女足运动的，不外就是中、美、挪威、瑞典、德国等不到十个国家。而能把踢足球当饭吃的，只有中国女足一家，美国的职业女足也是中国拿了世界亚军以后才起步的。所以，当时中国女足几经挣扎，一直杀到那年的玫瑰碗体育场，最终还是没有踢败人家的业余队。

　　如今美国的职业女足垮了。我们的女足联赛还是号称职业。确实我们的队员也都只会踢球，不会干别的。在名义上，我们是职业女足的独家。加上个朝鲜队，最多算是两个搞专业女足的国家之一。就凭这一点，我们对女足的要求，即使拿不到世界冠军，至少也得像当年那样，是世界劲旅，谁见都得怕。

　　可惜，这次我们只有在避开“克星”朝鲜队，才拿了冠军。其实我们是从当年的世界劲旅，变成了亚洲四强之一。另外三强，我们对谁几乎都无百分之百获胜的把握。而这亚洲四强，说白了，不过是亚洲仅有的广泛开展女足运动的四支国家队而已，再往下掉，就是想掉也没有可能，所以，中国女足实际上已经跌到了谷底。这就是所谓“亚洲冠军”背后的事实。朝鲜还是亚洲老大

　　这次奥运会预选赛，充分说明中国女足已经从“冲击世界冠军”，落到“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位置上。在这“四强”中站稳两强的位置，也不是太容易。

　　朝鲜队此次兵败，论者认为是自我封闭的恶果，印证了中国女足前主教练马良行当年所谓“朝鲜女足走不了太远”的预言。但是，这样的预言即使正确，也对我们没有意义。朝鲜女足，不需要走太远就可以对中国队形成致命威胁。这次朝鲜队失利，有一定的偶然原因。

　　首先，日本是主场，占有天时地利人和。日本队对朝鲜是以挑战者的姿态出现，把朝鲜队的比赛录像研究得十分透彻。日本队员赛后透露，她们早就通过录像看出朝鲜的门将和后防是该队致命的弱点，所以上场后就直杀对方的软肋，果然得手。这样的大胆，是被朝鲜队吓破胆的中国队没有的。而朝鲜队则在赛前过于自信，上场后对东道主观众的气焰也估计不足，过度紧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让日本队领先。这在该队过去与中国队的比赛中，是没有出现过的。不过，朝鲜队的控球时间还是超过对方，失利后又以大比分赢了韩国队，实力还在那里。如今朝鲜队和日本队的位置换了，不会再轻敌，也不会对日本队一无所知。两队若在第三国再度交手，还是朝鲜队获胜的机会大，和中国队踢，朝鲜队也还会占上风，所以，亚洲女足，朝鲜恐怕还是老大。

　　中国队赢日本队，也有偶然因素。日本队上半场还占优势，后来被判点球，才导致失利。而那个点球，本身就很有争议，中国队赢得并不令人信服。而日本队3比0赢朝鲜这样漂亮的表现，似乎也超出了中国队的能力。客观地说，中、日、朝在亚洲已经成为鼎立之势，以后成为“连环怕”的局面，也未可知。

　　韩国队和上述三强，实力略逊一筹。不过，韩国的足球传统在亚洲最深厚，韩国人的获胜意志惊人。亚洲女足，随着中国女足的跌落，已经不是世界水平，对韩国来说，要超越的横杆很低。所以，四年后韩国很可能对中国队形成实质性的威胁。

　　技术决定女足走向

　　女足的技术走向，在去年世界杯就已经改变。当时足协官员到美国观战，回来总结说，女足的走向，是向男足靠拢，向力量型的方向发展。这种总结听了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上届女足世界杯，最大的震撼就是代表力量型的美国队根本没有进决赛。而德国队的胜利，说明女足运动技术成分的重要。在美国踢大联赛的德国队员表示，美国队员技术过于简单，在美国的俱乐部效力，常常不得不练一些在德国业余队里不需要练的基本动作。与德国队相比，美国队显得缺乏想像力，缺乏对足球的理解。而德国队的战术变化，则令人眼花缭乱，所以德国队现在站在世界之巅并不奇怪。

　　问题是，在最高水平的比赛中能够决定胜负的技术因素，在我们亚洲这种二流水平的比赛中，是否也起重要作用呢？日本队的崛起，对这个问题作出了肯定的答案。

　　应该说，中国女足中至少有两个明白人。一是孙雯，她在美国踢过职业足球，见过大世面。她这次警告女足，千万不要一味追求力量，一定要提高技术含量。女足的教练张海涛在赢了球的情况下，也强调中国队要向日本队学习，因为人家技术出众。

　　这绝不仅仅是客气。

　　日本的男足、女足，在东亚都是个异数。韩国、朝鲜乃至中国的男足，都追求速度、力量、体能，惟独日本走技术路线，并在亚洲占有优势。2002年世界杯前，曾有人担心：日本的技术在对付亚洲队时虽然占了便宜，但在世界赛场上，面对欧洲球队的力量，是否会不堪一击？事实证明，日本队的技术在欧洲球队的全场紧逼之下，照样能够表现得淋漓尽致。

　　对日本女足的技术路线，人们则有相反的疑问：所谓上届世界杯女足的技术走向，是强队之间的事情。人家是在体能问题解决以后，开始通过技术而更上一层楼。如今亚洲女足水平尚低，要首先解决如何男足化的问题。你在那里精雕细刻，碰上不讲理、跑不死的体能派，究竟能够顶多大用？这次日本队能够在控球时间少于对方的情况下3比0淘汰了朝鲜，颇能令人想起去年世界杯德国队3比0淘汰美国的那场经典比赛。看来技术派在低一个层次的比赛中，也可以显山露水。

　　从去年世界杯上中国队的表现看，中国队身体并不吃亏。吃亏的是球踢得全无灵性。中国女足，有跟着男足走的倾向，一味靠身体在亚洲的优势来取胜。踢球像是干粗活，全无艺术可言。这个问题不及时解决，以后在亚洲的位置也站不稳。

　　体制决定亚洲四强的后劲

　　亚洲这四强以后实力的消长，除了看目前的球队水平之外，关键还是要看体制。谁的体制好，谁就会领先。去年女足世界杯时，笔者就已经总结，世界女足在体制上无非三派：以朝鲜为代表的政治足球，以美国为代表的职业足球，以欧洲为代表的业余足球。

　　政治足球，经济决定

　　表面看来，以朝鲜为代表的政治足球是最没有希望的。以美国为代表的职业足球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主流的业余足球必须向职业足球过渡，但现在看来，这样说还为时过早。首先，美国的职业女足先于政治女足垮台了，据说明年很可能重新开张，但是，即使是重新开张，短期看潜力也不大，而且几乎只有在美国才可能。

　　以朝鲜为代表的政治足球，不确定的因素很多。比如这个国家如果继续饥荒，养不起女足，再强的实力也会转眼间烟消云散。不过，从短期看，这样的体制也有其地区优势。笔者称之为“地区优势”，是说靠这种体制确实“走不远”，想主宰世界更不可能。但是一鸣惊人却是很现实的，成为区域的霸主，更不会令人意外。当年朝鲜男足，就是靠这种体制踢进世界杯八强，是2002年前亚洲的最好成绩，而且长期是东亚一霸。朝鲜女足虽然封闭，也屡败“开放”的中国队。这些事实，我们都不应该忘记。

　　政治足球这种体制的优势在哪里呢？首先，朝鲜的政治体制和足球体制，都颇像中国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这种体制下，足球不是职业的，却是专业的，是个重要的饭碗。朝鲜女足队员，在我们看来可怜得要命，但在国内则是特殊公民：有住房，衣食无忧，而且能出国。所以，朝鲜女孩子踢足球的动力，恐怕不比我们中国人出国、进外企的动力差。这几乎是她们惟一过好日子的机会。比起中国女足运动员来，朝鲜队员训练、出成绩的动力更不知道大多少倍。

　　另外一点更不能忘。人家虽然是吃皇粮，但国内联赛也并不一定不热闹。记得文革时代吗？八亿人民八个戏，赶上放露天电影，虽然是看过八百遍的“红色娘子军”，照样人山人海。有场球看更是不得了了。当年为到工体看场球，得费多少力气搞张票？一场小小的甲级联赛，看完后散场等汽车，半个小时也挤不上去。所以，我们可以说人家的女足是政治，很封闭，但是在国内踢比赛，恐怕还是文化活动贫乏的老百姓的重要娱乐，说不定比我们的联赛还热闹。

　　朝鲜的问题，是国民经济处于崩溃边缘。如果饿得看球也看不动，踢球的怕是早晚也踢不动了，以后朝鲜队如何发展，还得看足球以外的因素。但凭这种封闭体制，只要经济上过得去，还是有其优势可言的。不然，朝鲜女足就不可能突然崛起。

　　职业女足很危险

　　现在真正的危机是职业女足。美国的职业女足垮了，只有我们在打肿脸充胖子在硬撑。从这方面看，女足的问题比男足还大，男足毕竟是有市场的。

　　男足的问题是足协里没有真正懂得经营市场的人。真要是懂市场经济的人领导足协，男足就可以迅速、健康地职业化，水平很快就会上去。女足则是根本没有市场，只要我们不变女足职业化这条路，再懂市场经济的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也是笔者为什么提倡女足的业余化的原因，在这方面，日本、韩国有着天然优势。

　　业余女足的成功有几个条件：第一，经济发达，体育设施齐全。第二，福利好，工作有保证，工作时间短，大家有时间在工作之余练球。为什么北欧女足发达？人家是世界上最高福利的国家，休假时间长得惊人，甚至公民旅游也有补贴，平时每日工作的时间也甚短。所以，瑞典、挪威的女足运动员，虽然是业余的，但由于这个业余时间太长，而且有人为她们的业余时间付钱，所以训练也可以近乎专业水平。第三，学校有良好的体育竞赛系统，能够大量培养队员。

　　日韩业余模式是方向

　　日、韩在这方面，条件比我们有利得多。比如日本，体育设施十分发达，不管干什么，只要你有兴趣，有天赋，都能在民间找到好的俱乐部和教练。像高桥尚子这种世界级的马拉松运动员，根本不是国家从小选材培养出来的，而是自己在民间体育的体制下奋斗出来的。而且，日本的学校体育非常发达，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各项目的联赛都十分成系统。你在日本，感觉不到这个国家有什么奥运战略，奥运在社会上地位比在中国、韩国低得多。但是体育人才还是层出不穷，关键在于人家的民间业余体育发达，这次日本女足的崛起也一点不吃惊。美国女足大联盟刚刚开始，就有日本的球星加盟，到了去年女足世界杯前，大联盟中最厉害的东亚女足队员是日本人，风头盖过任何一个中国队员。所以，女足一旦在日本展开，人才就会冒出来。

　　韩国足球传统最深厚。而且韩国人重视体育，干什么都一定要赢。女足成了奥运会项目后，韩国人开始认真。韩国女足估计也会如同韩国的乒乓球、篮球、排球那样，在东亚不让于人。

　　中国女足职业化的道路是一条死胡同，惟一可走的，就是业余化的路。足协的眼光要放长一些，首要之务，应该是作为一个民间团体，向国家、社会提出城市化过程中体育设施的问题。否则，城市化会把运动场地挤掉，不仅是女足，就是男足也会成为无米之炊。第二，要设法发展学校体育，把培养人才的大本营放到教育系统中。第三，对于所有从事女足的运动员，加强退役后的职业培训。至少国家队的女足队员，略加培养，退役后就业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困难。首先她们有知名度，在一些商业部门供职，会带来直接的效益。另外，她们也有一技之长，比如对体育用品较熟悉，见多识广，出国机会多，推销体育产品、从事旅游业，都有一定优势。她们学外语不仅对踢球有用，也是退役后的一个本事。可惜，足协在这方面缺乏远见，只知道出成绩，对队员一生的前途弃而不顾，造成一些世界亚军的名将退役后谋生困难。长此以往，更没有人会傻到要拿女足当饭碗。

　　如今，中国女足已经基本不具备在奥运会拿奖牌的可能，国内职业联赛也没有市场，无人肯投资，惟一的选择，就是建立一套完整的业余体制，这样，中国有人多势众的优势，在亚洲至少还可能是一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