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们的调查，许多已经快被人们遗忘的教练们再次走进了我们的视野，不过，让人不安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雄心不再，即使身在足校，甚至身居高位，却已经沦落为在孩子身上挣钱养老的“变节者”。例如，那名叱咤风云的名宿级教头竟然变得格外贪婪、吝啬，几近疯狂地在弟子们被推荐到俱乐部梯队的关头收取红包；那名已经桃李满天的可敬老人，已经开始习惯在自己的足校里牵狗散步，面对孩子们期盼的目光，只是呆呆地想自己的心事……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想到了那些一如既往地为孩子们挥洒汗水的“坚守者”，在他们慈爱的笑容里，透出的是足球少年们前进路上惟一的一抹亮色。不过，他们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评说那些“变节者”们，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默默地去做——

　　王保章：大连球星王鹏的父亲和启蒙教练，现任大连一家业余体校的基层教练——

　　　“俱乐部选材比足校透明”

　　作为中国足球水平最高，土壤最肥厚的大连，在职业足球年代一直走在中国足球的最前沿，基层教练其实是功不可没的。依然站在青少年足球运动一线的王保章仍保留着淳朴的作风，“我其实是个工人，又不在职业足球一线，别说采访了，就是随便聊聊”，这是他一再强调的。在采访中，王保章认为，无论是足校还是业余体校，青少年足球的选材是第一位的。

　　与其他地区大办足校之风盛行相比，大连目前已经基本没有足校了。大连市的足球选材主要由注册俱乐部的梯队完成，除了大连足球的龙头——实德俱乐部之外，还有二十多个足球俱乐部，像恒丰、毅腾等等，覆盖了大连的各个区。而这些足球俱乐部的“材源”则主要是业余体校。业余体校的学员和足校体制不同，是不脱离学校的，训练只在下午进行。一些素质和潜力出众的学员会被各俱乐部相中，俱乐部负责为其注册和继续培训；而跟不上训练的学员可以选择再回到学校学习。俱乐部也会为了经济利益而买卖球员，不过，这与足校体制下的种种黑幕相比显然要透明得多。

　　　“关键还是苗子！”王保章坚持这样认为，“在训练上的差别其实不大，大连的足球教练人才太多了，有个公开的秘密是很多有名气有经验的教练现在都赋闲在家。相对来说，什么苗子就很重要。我的观点是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成才的少，倒是穷人家的孩子更容易有出息，不过他们有很多踢不起球啊！”

　　　“现在一些家长的心态也摆不正，并不是什么样的孩子都适合踢球。有些足校往往就是利用家长望子成龙的心理赚钱，又去阿根廷集训又去巴西拉练，这就能成才了？关键还得看是不是那块料！”王保章这样解释足校的黑幕现象，“家长在作决定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好，几百人里可能才出一个球星，毕竟现在干足球这一行成材率不高。”

　　李旭川：辽宁著名足球教练，曾经是杨玉敏、李树斌的老师，现任庄毅足球学校教练——

　　　“许多人变了，只有他不变”

　　本报的足校黑幕报道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昨日，一足校学员家长给本报体育部打来电话：“你们为什么不宣传宣传李旭川？李老师真是两袖清风啊，在目前这种社会环境下，像他那样为人师表的廉洁教练真是太少了。”

　　有黑暗也有光明，有反面教员也不乏正面典型，这才是斑驳生活的实质内涵，而李旭川便是这样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忠厚长者。可惜的是，虽经多方努力，但记者昨日始终未能与李旭川取得联系，只能通过与其相处过的同事了解到他生活、工作的片段点滴。谈起李旭川，目前赋闲在家的原金德副总王德忠不禁百感交集：“李旭川那人真不错，我还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呢。我在辽足当过近20年的领队，李旭川是我得力的助手，也是我一直信赖、尊重的朋友。”

　　今年已年过六旬的李旭川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用圈内人话讲：“李旭川踢了一辈子球，但显示出的却是知书达理的文化人气质。”李旭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一位与李旭川共事过、已退役的老教练回忆说：“李旭川为人热情、平易近人，而且特别敬业做人诚实厚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变了，但李旭川还是本色不改，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工作。”与李旭川相知甚深的王德忠表示：“李旭川以前带过辽宁青年队，后来又在辽足一线队执教过，李树斌、盖增臣、林乐丰、杨玉敏都在他手下效力过。要说有什么辉煌业绩好像谈不上，但就这个人的素质来讲真是没得说，这也不只是我个人的态度，不信你可以多方打听一下，大家都这么说。”

　　向记者介绍情况的某足校家长是这样评价李旭川的：“李教练这人办事公道、不徇私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很有原则性。比方说对孩子的培养吧，在训练中他要求严格，但绝不像某些教练那样偏心眼，要求你是为了督促你，所以他说话孩子都听，在学员中非常有威信，在我们这些家长中也很有人缘。”一名由李旭川带过的青年队球员感激地说：“李导对我帮助太大了，没有他对我的教导，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有时在训练中犯错了，他对我批评很重，但我一点都不恨他，因为他是打心眼里为你好，不光是我，差不多凡是他带过的球员都感觉跟他相处非常亲切，有心事都愿意和他说。”

　　倪继德：辽宁足球第一代“教父”级人物，现任金德足校总教练——

　　　“三种孩子的家长值得反思”

　　谈起青少年足球人才的培养，就不能不提及辽沈足球元宿倪继德，这位一手培养出马林、傅玉斌等辽足十连冠时中坚力量的教练，无论是在足球圈内还是在球迷心中，都是不可替代的辽沈足球第一代“教父”，没有他，没有张引，辽足就不会有如今的威名……

　　在我们展开《“足校少年”苦难调查》特别系列策划报道之后，请倪继德老人畅谈青少年足球培养今昔事便是我们计划中的重中之重。不仅是因为他在辽沈足坛难以撼动的地位，更是因为倪导一直甘于寂寞地守候着青少年足球培养这块“阵地”，他心中所珍藏的经历对于我们而言无疑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尽管倪导曾经表示：在认真回顾之后会对我们畅所欲言，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他暂时难以抽出空闲。于是，我们在等候倪导回话的同时，不禁想起了他还在海狮足校辛勤“育人”时与记者的一番长谈。那时，倪导所说的“如今足校孩子多为‘三种人’，我无法再在他们中间培养出马林那一代人”的话，即使在今天，也毫无疑问地具有着警醒的意义！

　　那时的倪导尽管身体不好，却依然为海狮足校的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呕心沥血。不过，那一次谈话中，谈及如今的足校孩子，倪导的眉头却攒起浓浓的愁绪。“现在进足校的孩子们很大一部分并不具有足球天赋，他们来到足校练球，基本上不会逃出三种理由。第一类的孩子是为了减肥，在很多的足校的训练场上，你都会看到一些标准的小胖子，他们踢球，是不会有什么发展的，家长们送他们来，就是让他们练掉身上营养过剩的脂肪；第二类的孩子是最不好管教的，他们来自条件优越的家庭，但却是正常学校里最让老师挠头的学生。忙于事业的家长没有时间管理这些一身坏习惯的孩子，便把他们送到足校里。家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们不爱学习、爱打爱闹，就让他们把过剩的精力消耗在足球场上，总比流落社会强；第三类孩子很可怜，他们来自父母离婚的家庭。父母都再婚后，他们变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多余者，如果在正常学校学习，放学后他们往往无处可去，只有在寄宿制的足校里，他们才不会成为父母的累赘。”

　　倪导忧心忡忡地说：“这样的孩子你能奢求他们什么，不出事是首要的。再说，他们的先天条件根本不适合踢球，在他们的家长眼中，足校只是‘托儿所’。在他们中间，我培养不出马林、傅玉斌那样的优秀球员。你可能不知道，马林他们是我在全省各地操场上撒欢踢球的孩子里选拔出来的，虽然这些孩子刚刚到我这里时，一些人晚上还会尿床，但他们身上却闪耀着令人喜悦的足球天赋，他们的家庭和现在足校的孩子们相比，是窘迫的，但他们的发展潜力，却是现在的孩子们望尘莫及的。”

　　　“这么讲，不是说现在的孩子们都不行，只是，现在的足校收费实在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受的。而真正的好苗子，偏偏都是一些家境不好，能吃苦的孩子，他们只能被埋没，对此，我真的很心疼！我只想告诉一些家长，如果孩子不是那块料，就不要让孩子来受罪了，省下这笔不必要的开支，干点什么不好！”(首席记者张松、记者李海、姚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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