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们在全场观众的"嘘"声中，垂着头走出了足球场，也走出了九十分钟的噩梦。我心里很不平静，也很不甘心，怎么就这样输了呢？一股悲哀袭上我的心头。输球是允许的，从来就没有常胜的球队，但在不到三十分钟里莫名其妙地连续丢掉四个球，这种输法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国人交代。

　　我费劲地站立起来，两条腿像灌满了铅，走起路来是那么的沉重。几个熟人不好意思

地跟我打招呼，我强笑着，有礼貌地回敬他们，心里却充满了痛苦。"毛病出在哪里呢？"我脑子里总闪出这个问题。

　　新闻发布会上，记者提问一针见血："中国队在2∶0领先的大好形势下，为什么在三十分钟内连丢四个球？"戚务生的回答既简单又明确："中国队从积极到被动，领先反而输球，给人的感觉是没有组织，防线忙乱，其中在禁区内的犯规是致命的。究其原因，一是技术不过关，二是心理不过硬，队员们对比赛的残酷性缺乏足够的认识。"

　　作为主教练，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坦诚地、实事求是地谈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是一种勇敢的表现，这也是戚务生做人的原则。而这却引起一些人的不满，非要让戚务生回答出他的责任是什么？他的错误在哪里？我不反对教练员要认真总结、查找原因，实际上，主教练当然应该负有责任。但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显然不妥，也不符合实际。

　　戚务生很恼火也很懊丧，他知道首场比赛的重要性。如果这场比赛取胜，不单单取得宝贵的三分，更重要的是能鼓舞士气，增强全队的自信心。没有拿下来，一切结果都是相反。作为教练员，在他的指挥下输这样的球，无颜面对国人。

　　车内，我与戚务生并排坐着，默默无语。

　　当晚，范志毅、李明、张恩华、李铁、孙继海、马明宇、区楚良等八名主力队员敲开了戚务生的房门。

　　"我们是来承担责任的。"范志毅深知作为场上队长出现这样重大的失误意味着什么，"请您相信我们，大家从零开始。"

　　"我感谢你们，你们不仅使我感动，更给了我信心。大家都经历了很多，不要沉溺在失利的阴影中。刚才王团长已经跟我讲了，对于你们在场上的努力必须肯定。不要相互埋怨，更不能指责。目前最需要的是团结、鼓劲，不要泄气，要好好总结。我希望你们努力把后七场比赛打好。"

　　晚上10点30分，教练组开始进行总结，我参加了总结会。大家心情不好，沉默良久，无人讲话。

　　应当说，在历届世界杯外围赛中，外部环境最好的就是这次。不论是领导、群众的关心与支持，还是足球的管理体制与运行机制，包括资金的投入，都是前几届不可比拟的，"冲出去"的迫切心情这一届也是最强烈的。然而，首场比赛却如此不明不白地败下阵来，真让人窝火。

　　我打破了沉默："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但面对现实十分重要，当前最重要的是迅速从悲伤、惋惜、不满之中走出来，在困境中顶住。还有七场比赛，一场一场地打好，'出线'的机会还有。有人讲我们的命运不好，机遇也不好，实际上命运并非机遇，而是一种选择。我们不该期待命运的安排，必须凭自己的努力创造命运。今天的总结，重要目的是打好下一场比赛。"

　　教练员们开始发言，他们一致认为前六十分钟运动员表现很出色，2∶0领先后队员们有松一口气的表现；"点球"是一个标志，也是一个转折点，球员们的心态再次发生变化，由放松又到紧张，接连出现技术失误；对2号马达维基亚了解不够，让他在下半场攻入两球；队员们在场上的思想不太统一，丢掉四个球后，大家都明白了"大势已去"。寻找原因，运动员、教练员、工作人员、代表团领导都有。作为教练员的责任是："还没有教会运动员怎么踢这样的球。"一句话，道出了球迷们追问多时且非常关注的问题。

　　伊朗队是一支实力很强的队伍，如果我队在2∶0领先后，整个防线稳一稳，把比赛的节奏掌握好，心态平衡，那么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是极有可能的。这是一次难得的战胜对手的机会，却被我们丢掉了。

　　戚务生是这样总结这场比赛的："大家的总结很有针对性，昨天晚上八名运动员找我表示，比赛没打好是他们的责任，都很内疚。我认为，我们的运动员成熟了，从赛前的准备，赛中的表现，尤其是前六十分钟，以及赛后他们的言行，都说明我们的队员在成熟，在进步，同时也非常有希望。我们从小组预赛到英伦之行到昨天的比赛，大家的认识是一致的，特别是阵型打法有变化以后，认识非常一致，这是我们后七场战胜对手的希望所在。昨天比赛的主要问题是太想赢这场比赛，有准备但不细致，在体能消耗过大的时候，打法布置得不细。我准备最后二十分钟时改变战术，可是三十分钟时起了变化。在换上替补队员上场后，职责不清，贯彻意图也不力；最后大面积抽筋是不容忽视的问题。下面七场比赛，使我们头脑更加清醒了，我们教练组要有坚定的出线信念，团结一致带好我们的队伍。"

　　在我们总结期间，伍绍祖主任、袁伟民副主任分别打来电话，对全体人员赛前的准备、赛中的表现以及赛后的问题处理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们说，匹夫可夺士不可夺志，要发扬中华体育精神，赢球要赢心，输球决不输人。十五大的代表们都十分关心你们的比赛，大学生在电视机旁盼望着你们打胜仗，为中国人争口气。这场比赛失利的原因是什么，一定要认真地总结出来。不是追究哪一个人的责任，对事不对人。要充分认识到大赛是残酷的，任何比赛都不是轻易取胜的。因此，必须要一场一场地认真研究，全力以赴去比赛，不管是胜是负，只要终场哨音未响，就要精力集中地参加战斗，不能松懈。

　　许多球迷对中国队十分关心，他们通过电话、信件表达了他们焦急的心情，希望代表团领导和教练组鼓励队员重新振作起来。当晚，东方大厦全体员工在总经理的带领下，把签有几百名员工名字的标语挂在中国队餐厅的墙壁上："抬起头，中国队，我们支持您""别泄气，再来"……他们表达了亿万球迷的心声，全团人员都十分感动。

　　"败军"的工作多且难做，但经过领导鼓励，全队总结，个别谈心和了解情况，队员和教练员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惋惜、自责、悲伤和埋怨的情绪也都在克服之中。9月20日，我们登上南方航空公司的班机，开始远征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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