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夜记者纪实连载:第一章摄象机里的脸谱 曲乐恒(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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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orts.sina.com.cn 2003年04月02日16:22 新浪体育 | ||
4月27日清晨,我被一个电话吵醒,电话是张斌从北京打来的,他说从网上看到了辽宁队员出车祸让我赶紧去采访。当时我好像被电了一下,因为仅仅是前一个晚上我才刚刚跟他们分手,会是谁呢。我紧忙与队员联系,结果确认是曲乐恒出了车祸,于是我马上运用我所有的社会关系,开始了一次与时间赛跑的采访,这次采访也让我一生值得回味。 2000年联赛辽宁队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事事不顺,先是张玉宁提出转会一定程度上影 2000年4月27日早晨,我被一个电话吵醒,电话是张斌从北京打来的,张斌在电话里急冲冲的说,网上消息说,辽宁队队员出了车祸,但不知道具体是谁,你赶快过去看看,末了,张斌既像开玩笑,又像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老吕,全国人民都等着你呢。电话打完,我睡意全无,心里不断掂量着最后一句话的分量,毫无疑问,这就是硬任务,这是足夜一贯的传统,我必须开动脑筋来对付这次采访。 第一问题马上来了,这次回鞍山我是回来看看父母,拍摄的机器已经被同事从沈阳带回了北京,没有摄像机怎么办?总不能拿几张照片回去交差啊?我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鞍山台的哥们赵宏江,对了,借机器。我马上给小赵打电话,几乎用命令的口气,小赵,马上借一台摄像机出来,我要去沈阳采访辽宁队出车祸的事情,你就跟我全程拍摄,别忘了包一辆车,一切费用你不用管,越快越好。紧接着我给辽宁队的队员白广海打电话,电话那边白广海显得很紧张,吕哥,快过来吧,出事了,好多记者都在这,中国医大第一医院,是张玉宁开的车,受伤的是曲乐恒。一听到这,我心里有了点底,最起码,事件的主角搞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奔赴沈阳。一下楼,小赵就带着鞍山台的设备和车等在了楼下,这回事办的很利索,在路上小赵跟我说,跟台里的领导汇报了,结果设备借出来了,车直接派的台里最后的车,一切就听你安排了,一听这句话,心里更定了,我剩下的目标就是直扑曲乐恒所在的医大第一医院。 下车前,我对小赵说,这次是拍突发事件,你看我手势行事,拍摄画面不用讲究太多,务必把事件必要的画面记录下来,就这么点要求,千万别砸了。小赵点点头,我就看你手势了,画面一个也跑不了。 一进医院,我喊小赵快拍一个医院全景,然后摇一个记者进入医院的镜头,仅仅几十秒钟拍完这个画面,我们跑进了医院,在电梯口看见了几个护士,我就问,听说辽宁队的车出事了,您知道在几楼抢救吗?几个护士都是快人快语,立马说,你说的是辽宁队队员曲乐恒吧,快去吧,在11楼抢救。 电梯在11楼停了,我和小赵走出电梯口,眼前不足100平米的走廊竟然聚集了100多个记者,地上放着大约10台摄像机,在记者当中我还发现了李铁,李金羽,朱锴等球员的家长,在我的左前方,曲乐恒的父母正坐在一个破饮料箱上,两位老人都抑制不住悲伤,老泪纵横。我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台标迅速套到话筒上。 我急迫的问道:谁通知的您,现在人怎么样了 曲乐恒的父亲边哭边说,昨天晚上,李铁打电话说,李树斌教练有事要跟我说,我当时就感觉可能出事了,李树斌在电话里跟我说,张玉宁他们几个出去吃饭结果回来把车撞了,曲乐恒受伤了,正在医院抢救,放下电话我就来了。现在人是死是活我还不知道呢? 我急忙又问,抢救要多长时间 曲明书哭着说,大约要3个小时吧。 这时我注意到有一个辽宁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我马上把他拉过来,我说,现在球员出了事情,俱乐部得表明一下态度啊!那个工作人员一半是为难,一半是打着官话:现在出了这种事情,还说什么啊。我意识到从他嘴里探听不到俱乐部的态度,示意小赵拍几个忙碌的镜头,交代一下现场环境,大约不到30秒钟,我们拍完了现场镜头,按电梯直奔楼下。 在医院的大门口,有的电视台记者还在进行新闻报头,我打了一个招呼,与小赵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时候鞍山的司机道路不熟悉,只能原地待命,我和小赵则要开始接下来的采访。我粗略一算,抢救需要3个小时,在这个小时里我要采访交通队,事故现场和俱乐部。 我们第一站是到了东陵交通队,根据我的了解,事故发生在沈阳的东陵区,虽然具体位置不清楚,但这一片肯定归东陵区交通队管辖。一下车,我一指交通队的牌子,小赵马上把镜头摇到这个牌子上,随后我嘱咐小赵,别关机,你就跟着我走,能拍多少拍多少,我们直接到了交通队的事故科。 事故科的科长不在,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副科长,这个副科长一看中央台的台标,知道事情不小了,听说我们要采访,马上表示科长不在,其他人不了解情况。这种借口我见的多了,借着是辽宁人的关系,把他拽了过来,说吧,这事弄的这么大,谁也盖不住,早说比晚说好。我拽他就挣脱,反复了三次,他终于决定说了。我说,先别着急说事故地点,你先把现场的图给我画出来。这个副科长一边画一边给我讲,我就问,你先说是车撞树,还是树撞车,千万别告诉我是树半夜自己上了公路。这句话化解了他的紧张情绪,他马上接过去说,是车撞到树上,从现场情况来看,是单方责任,驾驶员应该对这起事故的损失负全部责任。我紧接着问,肇事车牌号是多少,驾驶员姓名是什么,肇事车现在在哪里?副科长接过话头说,驾驶员是辽宁队的张玉宁,车号我帮你打电话查查。 放下电话,副科长跟我说,车号查到了,车号是辽,是韩国起亚车,肇事车停在了一个停车场。我和小赵马上赶到了停车场,到了后院一看,那辆肇事的韩国起亚就停在那里。我从小赵手中接过摄像机,将车号拍了两遍,然后开始拍肇事车的细节,这时我注意到,主驾驶和副驾驶前面的玻璃上有两个大洞,估计时出事的一瞬间车里的人头撞了上去,车辆受损最大的是主驾驶左前方的部位,就是这个部位撞上了大树。环视肇事车一周,我发现副驾驶的坐椅的靠背几乎摇平了,上有很多血迹,这些血迹后来证明就是曲乐恒受伤后留下的。这时候车里的设备几乎都被破坏了,音响也被人卸走了,车厢里弥漫着各种难闻的味道,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查看肇事车辆。 拍完肇事车辆,我和小赵又赶到了辽宁俱乐部,一进门我就感觉空气有些紧张。平时有说有笑的前台迎宾小姐板着面孔,我问,俱乐部有负责人在吗?小姐面无表情的说,您别进了,负责人都不在。一看这架势,我知道很难采访到辽宁队负责人了,我跟小赵使个颜色,我们又回到了医大一院。 一进医院大门,我就听说曲乐恒的抢救已经结束了,已经回病房了。我和小赵马上赶到了病房,到病房外发现大批记者在门外徘徊,原来医院和曲乐恒家属禁止记者进入采访,这不行,观众肯定想看到手术后的曲乐恒是什么样子,我必须想办法拍到这个画面。 我看了一下环境,发现每个病房都有一个沿走廊的小窗户,但是窗户离地非常高,估计能有两米多,一般人敲着脚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时我注意到墙角有一把椅子,可能是平时搞卫生用来踩着清扫天花板的,我马上拉起椅子,踩上去一比量,我还是看不到病房里面,但用手举着机器能把摄像机的镜头对着病房里面,我马上调实了焦距,用手举着把镜头冲向了病房,持续了几十秒后,我通过寻像器看了拍摄效果,结果不太理想,我又调节了焦距,这回画面不模糊了,我已经能清楚的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手术后的曲乐恒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旁边是他流泪的姐姐,这就足够向观众交代发生的事情了,我跟小赵一招手,又进了给曲乐恒抢救的主任办公室。当时医生刚进入办公室,抢救时穿的衣服还没有脱下,听说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要采访,马上给我介绍了受伤的部位,伤情,以及如何处置的,当我问到曲乐恒是否还能重返绿荫场,医生有些犹豫,慢慢的说,从现在情况来看,前景非常难说,不是很乐观。随后主任又把我带到了值班医生办公室,看了手术前后的X光片,以及受伤的部位,从片子上的反应来看,我当时有一个不详的预感,曲乐恒的绿茵生涯很可能就要就此终止了。 不想那么多了,此前张斌已经给我打了几个电话,现在都拍完了,必须把片子全传回去,必须赶上晚上的体育新闻,足球之夜。在去辽宁台传送图像的同时,我给张斌打电话,快约信号,务必保证能接收到我传送的信号,现在我们做两手准备,力争传送过去,实在不行就走民航,我飞回去,力争赶上今晚的足球之夜。到了辽宁台后,现实的问题又来了,因为现在体育媒体的竞争非常激烈,因此中央台和地方台还是存在着若明若暗的竞争。在我到辽宁台之前,张斌已经在北京约好了传送信号,并和辽宁台的一些同行打好了招呼,但到了具体传送的时候,负责传送的同行还是面有难色,我知道还有点难度。这时我只能用利害关系来游说他了,我跟他说,大家都是干足球的,都想抢这条新闻,这样吧,我带子里有很多画面是独家的,我在你这里传送完,带子就归你们了,我不拿走。传送的负责人迟疑了一下,估计是考虑到我带子里画面的价值,总算勉强同意传送。这时,我的同事林晖打过来电话说,老吕,时间太紧了,能舍的舍了吧,保证重点画面。我马上说,时间基本能够,这些画面最好都能出去,还得都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到全部传送完毕已经是5点45分,离晚上6点的体育新闻只有15分钟的时间。这时我给张斌打过去电话,你交给的任务总算完成了,画面看着用吧!张斌急冲冲的说,好,好,辛苦,辛苦,等着看节目吧。 一看时间,体育新闻快开始了,我问旁边的同行,哪个房间有电视机,同行给我指指了路,我进去坐了下来,我这时才想起来,从早晨到现在居然一点东西没吃,一点时间也没坐下来,人啊,看来要有压力都有那么点敬业精神,我以前真不知道自己也能如此敬业。 晚上6点,体育新闻开始了,在新闻提要中,第一个提到了辽宁队队员曲乐恒发生车祸,我看到了,我刚传送回北京的拍摄画面。大约过了15分钟,曲乐恒车祸的详细报道出来了,时间长度大约有6分钟,在这6分钟里,我拍摄的画面经过同事们的剪辑和字幕处理成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和震撼力的新闻,当时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天没白费。 晚上8点,足球之夜开始了,曲乐恒发生车祸的专题被放在了第一个,时间长度有20多分钟,我传送回去的画面几乎全被用上,虽然画面构图和清晰程度都不是很好,但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个新闻事件,整个片子用记实的手法反应了这个新闻事件,而给本片配音的张斌也恰如其分的把栏目组的感情注入到片子中,尤其是当他用极有感染力的声音说出,把希望留给曲乐恒,把祝福送给曲乐恒时,我心头一酸,恐怕在那一刻,受感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 晚上9点多钟,在沈阳的一家饭店里,我跟辽宁队球员白广海极其母亲一起围坐在餐桌前,旁边还有鞍山台的同行赵宏江(也就是小赵)和鞍山台的司机。就在这时,张斌从北京打来电话,因为那天是周四,张斌和建宏正在组织同事们开节目后的总结会,电话那端的张斌有些激动,我只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来,大家为老吕鼓一次掌,于是我听到了同事们毫不吝啬的掌声,当时的我激动自不必说,因为这是严谨的足球之夜极为少有的为一个普通的记者有这样持久的掌声,无疑掌声代表着大家对我肯定,而这份肯定是会金钱永远无法衡量的。 不过随后麻烦就来了,原来张斌,建宏的手机被打爆了,众多媒体在看了足球之夜的专题报道后要求进行转载和对我这个当事人进行采访。建宏给我打过来几个电话,开玩笑的说,老吕,你成名人了,我的好几个在报纸工作的朋友都要你接受采访,要转载咱们的报道,你决定吧!接完电话,我的电话就没有停止,估计是张斌和建宏他们顶不住了,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供出去了,于是我只能一家一家答复,而一些媒体苦于没有照片则直接从电视画面上抓图,而一些电视媒体更绝,直接把画面录下来然后再播出去,最有意思的应该是小赵所在的鞍山台,在当地最热门的鞍山新闻里,播音员播送新闻提要:本台记者赵红江与中央台记者联合报道辽足车祸事件,下面请看详细报道,然后就把我们所拍摄的画面全部播放出去,据说小赵还因此获得了鞍山电视台的奖励,的确在这次采访中,小赵功不可没。 晚上躺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总是在想白天发生的一切,回想我和曲乐恒一家人的简单对话,我总感觉,他们还有些盲目的乐观,似乎感觉曲乐恒球员的身份足够他们度过难关,其实在采访对话结束后,我跟他们家里人说,别光顾着伤心,这种事情还是要多一个心眼,赶快收集证据,说不定这件事将来还是要走法律解决这条路。结果可能是当时俱乐部有什么承诺,曲乐恒的家人都以俱乐部会为球员负责的口吻回绝了我,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我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 随后的事情发展果然像我想象的那样,曲乐恒在辽宁队的待遇越来越糟糕,从一开始承诺负责到底,到2000年底只按俱乐部一般员工签约一年,进而不闻不问,曲乐恒一家只能孤独的争取生存的权利。 2001年4月曲乐恒的那次对媒体揭黑我早早的就知道了他所要揭黑的内容,我试图阻止,但他们还是向媒体公开了一些所谓的真相。实际上在他们揭黑之前,我们以朋友的身份曾经探讨过这件事情,曲乐恒的父亲曲明书一再跟我们提起“边锋让手下人带枪过来”,并强调这就是证据,实际上在法律上这样的一句话并不能成为最好的证据,况且事情过了一年,已经没有人证和物证,这又何以成为致命的证据呢。我反复让曲乐恒一家考虑清楚找到合适的说法再向媒体公开,或许是他们实在无法忍受那种无人过问的生活,他们还是选择的揭黑。 2000年4月的一天,曲明书打电话告诉我,准备揭黑,而且决心已下。我知道我已经劝不住他们,于是就跟他们约定了独家采访。因为这次独家采访,曲乐恒一家也得罪了其他的一些媒体,认为他们有些厚此薄彼,从我工作的角度讲,独家是必须的,我必须保证我们的新闻资源,而从曲乐恒的揭黑效果来看,本来是应该取得极大传播,进而取得全社会的同情的,然而一些媒体还是没有遵守一定的新闻从业道德,对曲乐恒的揭黑没有进行全面细致的报道,甚至还有负面的讽刺挖苦,我不知道这些媒体是出于狭隘的心理还是出于某种利益的考虑,总之中国的足球报道在一些利益的驱动下已经出现了道德偏差,到底哪个是正确的,哪个又是错误的,很多记者变的不以为然,似乎新闻第一,红包第一,须知新闻有很多是炒作的假新闻,而红包在有些时候则要左右你心中的道德杠杆。 结果曲乐恒的揭黑并没有取得如期的效果,只是在这之后向辽宁俱乐部借钱变的容易了一点,不过即便是这种近似乞讨的借钱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们还是要自己负担全部的医药费用,困难的生活并没有有多大改观。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紧接着又发生了,边锋在沈阳起诉曲乐恒,状告曲乐恒“诽谤”。2001年6月8日,边锋状告曲乐恒一案在沈阳大东区人民法院开庭,曲乐恒只身一人回到沈阳面对边锋的指控,他是坐着轮椅被人抬进了法院,我及时的拍下了这个镜头,心中禁不住有些酸楚。从法庭的指控和相关的证据来看,曲乐恒显然处于被动的一方,此时远在北京的曲明书则老泪纵横,禁不住的抽打自己,他认为是自己的几句气话让儿子成为了被告,他们在揭黑发布会上所提到的内容成为了边锋指控曲乐恒的重要证据。法庭辩论的焦点在于曲乐恒有没有说过,“边锋是黑社会”,进而这句话是否构成了诽谤和人身攻击,法庭的辩论非常激烈,边锋一方认为构成了诽谤,曲乐恒一方则认为没有构成,全方争论不下,结果法庭只能择日开庭宣判。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已经一年半过去了,再也没有人去提这场官司,边锋没有再追,曲乐恒一家也在疑惑,自己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总之这场官司本可以避免,或许曲乐恒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受害的一方怎么竟成了这场官司的被告呢,这场官司自己到底赢了没有,没有人给他一个说法,就像他的现在也没有人给他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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