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一个梦想，冠军的梦想就近在眼前。

　　天一知道，在自己的一生当中，一个最具考验性的时刻到来了！

　　他抱起皮球，放在了罚球点上。这一刻，在禁区里，他是如此孤独地一个人面着命运。

　　所有人此刻都在望着他，望着他那身披11号球衣的硕长健美的身影。

　　这些人包括：市长、老板、教练、队友、对手、裁判、球迷、家人、赌徒，以及……她！雨虹。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这一生中，唯一的最爱，曾经的最爱！

　　他知道，这一刻她一定是坐在看台上的。如果"绑架事件"只是一个骗局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和A一起坐在看台上现场观看这场比赛的。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似乎想要寻找雨虹的身影，然而，人山人海里，哪里能寻找得到她！

　　他对自己有点儿生气了，这个女人，她早已经背叛了自己，自己为什么还会对她念念不忘！她只不过是A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她与他的那一份迟来的爱并非是缘份注定，而是一场蓄意的安排。一切都只是伪装，只是做戏。只是一种虚情假意。

　　一念至此，天一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剌痛。

　　只是，为什么当她望着他时，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含情脉脉？为什么当他亲吻她时，感觉到她是那么的情意绵绵？为什么当他们同渡春霄之时，彼此的燃烧是那么的疯狂而彻底，毫不保留？那一刻，两个灵魂是如此和谐的深深共鸣着！

　　天一用力摇了摇脑袋，对自己说，算了，算了，别去想了，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让她见鬼去吧！

　　天一冷笑着，站在了球的面前。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罚进这个点球，成功地通过这一场考验，创造一个辉煌的奇迹！

　　这时，一种奇怪的念头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也许，雨虹的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吧！万一她是真的被绑架了，自己打进这个球岂非是害了她？果真如此的话，这将是一件多么可怕，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这一刻，他忽然地隐隐有了这么一种直觉：其实雨虹并没有背叛自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念头。

　　那么，他岂不是要亲手谋杀掉自己的幸福？一生的幸福！亲手谋杀掉自己最爱的人？

　　他有些矛盾了，犹豫了！

　　然而，已没有时间了，裁判员鸣哨了。

　　天一再度环顾了一下球场四周。看台上坐满了七万名观众。此刻，全场静默得如同是地狱。天一再度冷笑一下，冲着那个黑白相间的足球跑了过去。

　　他已经决定了！

　　片刻之后，将诞生一位伟大的英雄。

　　A市将陷入一场狂欢，而甲壳虫队将开始一段新的历史。现场的七万人将会疯狂的呐喊起来，沸腾起来。

　　冠军的梦想是如此地充满了诱惑，天一已经决定了要彻底地放弃雨虹。不管那个赌局，那次绑架是不是真的存在，她，雨虹，美丽的雨虹，将随着所有的罪恶一起，坠入那无底的深渊，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天一将走入历史！

　　燃烧吧！让应该燃烧的情感放纵地燃烧。

　　沸腾吧！让这个美丽的夜晚沸腾起来。

　　堕落吧！让应该堕落的人永远地堕落吧！

　　天一的心在疯狂的呐喊着！一脚踢向了那只沉默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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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再度犹豫了，停了下来。

　　真的就这么一脚踢下去？

　　不，他不能对雨虹那么绝情，一点儿机会也不留。

　　但是，冠军的梦想也令他难以轻易地去放弃。

　　他在梦想与感情之间进退两难了。

　　怎么办？

　　一抬头，他望见了对方的球门，看着守门员右手边的那根球门立柱，他突然的产生了灵感，对，就这么办了，一切交给天意去定夺，听天由命了！

　　他决定用他极度精准的脚法把球踢到那根立柱上去，至于击中立柱以后那个球是弹向门内还是门外那就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了，那个结局将是天意！

　　在多年以前他和雨虹写过的那一篇叫做《足球之美》的文章里曾经提到过，在足球运动的诸多美丽之处中，有一种叫做"误差美"。足球场上往往因为一点点小小的人的主观努力所无法控制的误差就会产生两个截然不同的相反的结局。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今，就让天意，让这个"误差美"去决定雨虹的命运，决定冠军的归属吧！人在两难的时候，往往都会把心中的疑惑诉诸于天意的定夺！

　　天一再不犹豫，助跑上前，对着对方的球门立柱一记冷静地推射。球准确地击中了门柱，砰然有声。

　　戏剧化的场面出现了，那个球击中了门柱之后，竟然向场内反弹了回来，对方守门员倒地侧扑，但却扑了个空。而那个弹回来的皮球竟然击中了他的后背，再次反弹，滚入了网窝。

　　太幸运了！太奇妙了！场内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甲壳虫队的全体教练队员以及所有的主场球迷都激动万分，就好像是撞大运中了体育彩票特等奖的幸运儿，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包围了。

　　老教练于指导在那一刻激动得热泪盈眶。

　　整个A市沸腾了，不仅仅是球场内，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沸腾了起来，疯狂了起来，燃烧了起来。

　　冠军，金杯终于被天一牢牢地握在了手中。多年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这一刻，他和甲壳虫队一起登上了荣誉的顶峰，创造了一个辉煌。

　　这一刻，他已经成为了A市的城市英雄，他已经走上了球迷们心中的神坛。

　　会当凌绝顶，一览群山小。他已经做到了！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本应是人生中的一个何其美妙的境界啊！

　　然而，在这一刻，天一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激动与幸福的感觉，反而有一些淡淡的苦涩，望着那个静静躺在了网窝中的足球。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没有办法了，雨虹，这是天意！

　　再见了！雨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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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友们疯狂地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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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大的庆功宴在酒店进行。天一是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在旁人的眼中看来，这个夜晚他应该是这个城市最幸福的人。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地灰暗。

　　因为，没有爱了！再也没有了！没有雨虹了！

　　庆功宴直到十一点半才结束。天一决定独自去酒店的酒吧坐一坐，喝杯咖啡。

　　恰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天一吗？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你是谁？天一问。

　　我是谁暂时不告诉你，你想不想跟一位美女一起开着跑车去兜风？下来吧！我们在酒店门口等你。

　　他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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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站在酒店大堂门口，一辆很帅的黄色宝马跑车开到了他跟前。

　　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赫然就是雨虹。她一袭白衣，正微笑着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开车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穿一件纯麻的黑色小立领的休闲衬衣，看上去很有气质。

　　他是谁？

　　他冲着天一打了个招呼。微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雨虹的大哥，天阳，闯入城市的狼，也就是A，那个并不存在的神秘的A。

　　什么？你说什么？天一冲了上去，抓住他的手，问。

　　没有赌局的，望着天一，天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个赌局只不过是我虚构出来的，一个艺术的虚构。

　　天一如同坠入了云里雾里，他太震惊了。

　　为什么？他问。他的心中实在是有着太多的疑惑，看着天阳，看着雨虹，他不知所措了。

　　上车吧！天阳说。

　　天一上车，坐在后座，天阳发动了车子。

　　车行在都市之夜的灯河里，夜景是如此美丽。

　　天阳说，对不起，天一，这一切都仅仅是出于我的好奇，作为一个关心雨虹的大哥，我一直在想，你爱雨虹究竟爱得有多深呢？假如雨虹某一天背叛了你，你依然还会为了他作出一些牺牲，一些退让吗？所以我就设计好了这个局，来考验考验你。结果让我很高兴，你通过了考验。我知道，那个点球你是故意踢在门柱上的，我终于相信雨虹这一辈子能有一份真正的幸福了。

　　天一望着天阳，一时间还不敢相信他所说的是事实。

　　我有太多的问题，他说。

　　你问吧！

　　雨虹不会是真的被你绑架了吧！

　　怎么不会，假戏也要真唱嘛，雨虹是真的被我的几个小兄弟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给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晚上我才跟她解释清楚。

　　那么，那本日记呢？难道不是雨虹写的吗？

　　你不知道我是个天才吗？那本日记是我模彷她的笔迹写的。今年新年的时候她给我寄了一张贺年卡，那时我就学会了她的笔迹。我有个计划，就是写一本日记体的小说，和雨虹的小说采用同一个框架，但是增加了一个角色A，改变了故事的结局。跟雨虹的小说作为姐妹篇同时推出。

　　A是谁？为什么你会把他写成雨虹的情人，而且是三十一岁？

　　天阳苦笑了一下说，也许，这部日记体小说里寄托着我的一个梦想吧！雨虹是那么地美丽善良，温柔可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是个凡夫俗子。如果没有你，如果我年轻几岁的话，说不定我会追她的，很认真的追她。

　　天阳很坦然地说出了这一番话。在他的心中的确对雨虹有着一种真挚而纯洁的情感，无需去掩饰什么！

　　那么，那个打电话威胁我的，声音很难听的男人又是谁呢？

　　也是我，天阳说，很凑巧，我恰恰还会一点点口技。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个天才！

　　那么，你就敢肯定我们一定会得到一个点球机会吗？裁判是不是被你收买了？

　　没有，天阳说，只不过我相信命运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这样的考验的，我相信。

　　他把车子开到了路边停了下来。回头说，天一，我也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一脚把点球踢飞呢？

　　我不能彻底地背叛自己的足球梦想，那样的话我就是一个卑鄙可耻的不值得任何女人去爱的男人，包括雨虹！我只能选择把球打在门柱上，让天意，让足球的"误差之美"去决定一切！

　　天阳微笑了，他说，好了，问话结束。今晚的月色好美，我突然地想一个人去看一场通宵电影，好好享受一下这个晚上。天一，你不介意作雨虹的车夫吧？

　　说完，他下了车，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月色下，漂亮的宝马跑车里，一对英雄和美人--天一和雨虹默默地相对，深情地相互凝视。

　　月下的雨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妩媚，如同是下凡的嫦娥仙子。

　　满腔的爱意再也不能压抑，天一跳到了前排的驾驶位上，转身与雨虹深情地相拥，相拥！

　　这一刻，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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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雨虹的手，天一问，如果那时候我真的毫不犹豫地狠狠一脚把那个球踢进去了，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雨虹想了很久，说，不知道，也许我不会回来了。但我始终相信，那怕是到了最后，到了世界的末日，你的心中始终都会深藏着一份对我的爱与温柔！我相信的。

　　两人四目交投，深情款款地对视，但觉这一刻彼此的心已彻底地相通了！

　　天一说，雨虹，我们一起开始一个美丽的丹麦童话吧？

　　嗯，雨虹温柔地应答他。

　　今夜的月色好美好美。

　　月下的一对情人早已经痴了，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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