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星期天，雨虹坐在出租车上，回学校。她已经请了病假，准备休学一年，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她一个人跑到游乐场里去玩了一下午，很快乐，但是也很孤独。

　　坐在旋转木马上，她闭上眼睛，心里想，再也没有人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来陪我一起 坐旋转木马了。

　　坐在激流勇进的海盗船上，当海盗船从高空中猝然地降落，船头重重地击在水面上，飞溅起一片水花的时候，她随着众人一起惊恐但却又是欣喜的大叫。但笑声过后，环顾四周，发现别人都是双双对对，蓦然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孤独。

　　出租车在环城公路上高速的飞驶着，飞驶着。那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望着城市的夜色，雨虹心里不禁有些迷茫。自己只是想逃离这座城市。但是，逃离之后，自己这一年又应该到哪儿去，去干什么呢？

　　她一时想不出答案。管它的，明天再说吧！

　　出租车里一直在播着音乐，她没怎么注意听。但后来，当一支她以前从未听过的新歌唱了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那支歌的调子极其的悲怆激昂，而歌词，却依稀的似曾相识。

　　那是一个苍凉的男声，歌声里，透着一种沧桑。他唱到：

　　灿烂的青春岁月，悄悄走了，

　　来来去去的红颜，慢慢散了。

　　沧桑风雨后，蓦然再回首。

　　最爱的你已不再身边。

　　怎么能够去逃避，爱怨缠绵。

　　怪我不懂得珍惜，纯情初恋。

　　轻狂当年错，我不该放了你。

　　事到如今再也难追寻。

　　回来吧！回来再爱我一次！

　　再次与我两相知！

　　我在午夜梦回，梦见你流泪。

　　点点滴滴你的泪，让我颤悔，

　　不知道，这一生，是否还有缘。

　　和你相约在下一个春天。

　　……

　　雨虹觉得这支歌很动听，很感人。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网上的大哥"男人四十一枝花"所作的歌词吗？向司机要过那盒带子的歌词一看，发现那是一盘《闯入城市的狼作品集》，里边的10支歌全都是闯入城市的狼作的歌词。

　　闯入城市的狼她听说过，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作家。

　　刚才听到的那支歌叫做《颤悔》，是由一位知名的男歌手演唱的。

　　难道，那个"男人四十一枝花"就是闯入城市的狼？

　　没有那么巧吧！或者，他只是一个骗子。

　　雨虹决定，晚上上网去找找他，跟他谈谈。

　　那天晚上，两个人在网路上相遇了。

　　你好，她说。

　　你好，他应答道。

　　你是一个骗子，她说。

　　为什么？网路那边的他感到很惊愕。

　　还记得你写给我的那支歌吗？今天下午在出租车上我听到了那首歌，不是你写的，作者是闯入城市的狼。

　　那边沉默了很久，终于打出了一行字：难道我就不能是闯入城市的狼吗？

　　你，雨虹说，你不像，闯入城市的狼是个大作家，不会像你这样整天无所事事地泡在网上的。

　　大作家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地会颓废，会孤独，寂寞无聊的时候想有个人陪自己谈谈心。

　　我不信，雨虹说。

　　真不信？

　　真不信。

　　好吧！我就让你相信我。去看看文学网站上刊登的我的小说吧。开头的那一篇有我的电子邮箱。你给我发一封电子邮件看看我能不能收到，不就证明了我究竟是不是闯入城市的狼了吗？

　　难道，他真的是闯入城市的狼？雨虹想。她看过闯入城市的狼的小说，也看过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雨虹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男人。如果这个与她在网上结识了这么久的知心朋友、大哥哥真的是闯入城市的狼的话，那么是她的幸运。她会与他见上一面的，因为她实在是已经太压抑，太困惑了，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了。

　　或许，他能够帮她指点迷津呢？

　　她找到了刊登着他的小说的网页，按上面的地址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那封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如果你真是闯入城市的狼的话，我想跟你见上一面。

　　发出邮件之后，她痴痴地盯着屏幕，静静地期待着，期待着真的能有回音。

　　十分钟以后，终于，屏幕上出现了这么一句话：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是的，他竟然真的就是那位他神交已久的作家。

　　在市中心广场的喷水池见面，好吗？二十分钟以后，她说。

　　OK。

　　……

　　雨虹站在市中心广场的喷水池边，等了三分钟以后，她看见一个男人，一个很有气质的男人。他大概一米八多一点点的个头，穿一件纯麻的黑色小立领的休闲衬衣，米色休闲裤和休闲鞋，看上去潇洒极了。

　　雨虹心想，他就应该是闯入城市的狼了吧！

　　果然，他朝着她走了过来，冲她一笑，说，雨虹，我来了。

　　他竟然一眼就认出她，她的心中感到一种激动与喜悦，看来他与她的确是有着兄妹之缘的。但她掩饰住自己的心情，眉毛一挑，望着他，说，你怎么敢肯定我就一定是雨虹？

　　只有雨虹才会有一双这么有灵性的大眼睛，真的，妹妹，你跟我想像中的雨虹是一模一样的。

　　雨虹心想，其实你跟我的想象中的形象也是一模一样的。不，你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年轻。

　　你猜猜，我约你出来见面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想了会儿，望着雨虹，笑了。你一定是让我来听你讲故事的，你的故事。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是有故事的，很精彩的故事。但是，你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讲给他听。而我呢？恰好又是一个作家，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于是你就想到了我，对吗？

　　雨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个聪明的男人。

　　好吧！今晚就好好地听你讲一讲。我明白这种感觉，生命中有些东西是不吐不快的。

　　找个地方坐坐吧！雨虹说。

　　想了想，他说，跟我来吧！他带着雨虹去了广场地下的停车场，让雨虹在入口处等着，他进去把自己的那辆车开了出来。那是一辆很帅的黄色宝马跑车。

　　哇！太夸张了吧！一个作家再有名，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么帅的宝马吧？雨虹惊叹道。

　　他把车顶蓬打开，拉开车门让雨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的声音很低沉的说，我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作家，我的背景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

　　不管你的背景是复杂的还是简单的。反正我就把你当成我哥哥，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哥哥。雨虹说。

　　车子驶了出去，在路上飞快地奔驰。不一会儿，把他们带到了海边，那儿有个小酒吧。沙滩上摆了几张桌子，打着遮阳伞。他们要了两杯绿茶，在沙滩椅上坐了下来。

　　那一夜，繁星满天。他很伤感地说，以前，我最喜欢独自一个人到这儿来看天上的星星了。

　　为什么？雨虹问。

　　从前，我最爱的女孩子就叫做如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叫她小星星。她真的很美，美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可惜，那时候年少轻狂，哪里懂得去珍惜啊！她终于离开了我，那时候我还满不在乎的。现在真的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雨虹望着这个男人，显然，他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且他的故事一定也很精彩。

　　所以，你就写了一支歌来纪念她？雨虹问。

　　他痛苦地点了点头。说，也许是天意吧！命中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她的名字叫如星，是一颗小星星。而我的名字叫天阳，天上的太阳。我们一个属于白天，一个属于夜晚，星星跟太阳是永不相聚的。

　　雨虹静静地听着，体会着他话中的凄凉。

　　天阳说，好了，不说我了，妹妹，讲讲你的故事吧，这才是我们今天晚上的主题。

　　于是，在星空下，静夜里，雨虹开始了她的诉说。闯入城市的狼--天阳他静静地倾听着，听得很认真。

　　一个多小时飞快地过去了，雨虹终于讲完了她的故事。天阳显然是被这个故事给感动了。听完之后唏嘘不已。

　　看着雨虹，天阳很认真地说，妹妹，你现在必须要搞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样的。必须作出正确的选择。否则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你不能再重复我的悲剧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上此山中，当局者迷啊！天阳。我和天一之间看起来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了，好像理所当然地就应该走到一起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们好像再也燃不起那么一种疯狂的热情了。彼此之间疏远了，找不到那种非爱不可的冲动了。爱情对我们而言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块鸡肋了，人生的鸡肋。所以，我想躲开他，给自己一段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离他远一点，离从前的事情远一点，我也许能很冷静地作出判断。

　　天阳说，我给你打个比方吧！你们俩就好比是一对马拉松选手，这一路上跑得实在是太辛苦了，已经被折磨得太累了。所以当终点在望时，反而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了。你们能感觉到的，就只有疲倦，那种全身都快累散了架似的疲倦。

　　真的吗？雨虹问。

　　真的，经过一场爱情长跑，人们的灵魂早就已经劳累过度了，已经麻木了。所以反而有点儿感受不到爱了。我不会看错的，这么些年以来，你们其实一直就在进行着一场爱情马拉松。相信我，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当你们恢复了生气，恢复了对爱情的强烈渴望，你们会感受到彼此对对方的需要的。

　　雨虹沉默了。

　　天阳说，妹妹，我对你有个建议，你愿意听听吗？

　　你讲讲看，雨虹说。

　　我除了自己写书以外，还搞了个文化公司，专门挖掘文坛新人的好作品，为他们包装出版。每年我都要做3、4部作品。我的眼光很准，搞出来的东西挺畅销的，基本上每本书都能在文化市场上赚上一笔钱。既然你和天一、秋枫的故事那么精彩，为什么不拿起你的笔把它给写下来呢？千千万万人都能分享到你的喜怒哀乐。这可是第一部足球爱情小说啊！挺有价值的。我在南方海边的一个小城市有一幢别墅。那儿的风景挺美的，阳光、海滩、椰子树，一个挺适合休养的地方。如果你愿意的话，到那儿去住上一段日子，吹吹海风，享受一下热带风情，对你的心情应该是大有好处的。顺便再把小说给写出来，让自己拥有一份小小的成就感，再赚上一笔小钱，不是挺好的吗？

　　天阳很认真地对雨虹说。

　　雨虹思考片刻，感激地望着天阳，展颜一笑说，哥，谢谢你，这真的是一个最好的安排了。

　　……

　　天一收到了雨虹留下的电子邮件，他知道，她走了。而且她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没有说自己一定会回来。

　　也许，她这一次真的如黄鹤杳杳，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令天一感到惊奇的是，对雨虹的离去，他并没有过度地痛苦与悲哀。他只是在心头有一份淡淡的感伤，淡淡地怅然若失。

　　该去的总是会去的，谁也留不住，他想。

　　他好像有点儿麻木了，对雨虹的感情似乎再也没有从前那么刻骨铭心。

　　两天后的晚上，他去赴M的约会。

　　八点五十分，他戴着墨镜站在了酒吧门口。快九点的时候，M来了，依旧是一袭黑衣，艳丽无匹。

　　他们要了个小包间，刚一落座，天一便急不可耐地问M，怎么样，帮我想到了答案了吗？

　　幸不辱命，大功告成了，M微笑着说。

　　那就快告诉我，好吗？

　　服务生把一瓶红酒送了过来，为他们斟好酒，退下了。

　　M依旧微笑着，说，别着急呀！难道你不觉得每一个夜晚都是一出精彩的戏？过早地进入高潮会让这个夜晚失去情趣，对吗？有点儿耐心，好不好？

　　天一想了想，无奈地说，好吧，今天晚上就听你的安排，暂时保留一点儿悬念。

　　对了，M说，这就乖了。

　　天一分明地感觉到了这句话里很重的调笑意味，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关于雨虹和M的那一番"形而上"与"形而下"的想法，有点儿面红耳赤了。

　　今夜的M是风情万千，动人心弦的。也许，丰韵迷人的M那温软诱惑的肉体会是一处最美的港湾，可以让天一暂时地忘了雨虹，忘了足球场上的种种烦恼，稍作停留吧！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着足球。那时候，关于贝利和马拉多纳谁才是世界足坛真正的第一球王的争论已经持续了很久而依然未有定论。

　　你怎么看这两个人，天一问M。

　　我更喜欢马拉多纳，M毫不迟疑地说，比较贝利跟马拉多纳，贝利是个谦谦君子，在赛场上他总是遵循公平竞争的原则，从不投机取巧。他爱足球，爱得正大光明。贝利三夺世界杯，的确是成就了一件伟业。但是那个时期的巴西队实在是强大得有点儿过于寂寞了。所以，贝利的胜利回忆起来只是平平淡淡的，并不那么辉煌，那么令人难忘，贝利是完美的，但是这种完美显得有点儿不真实，缺乏亲切感，乏共鸣与认同，让人难以完完全全地接受他，总是觉得有那么一种距离。

　　马拉多纳就不同了，他爱足球爱得不择手段，近乎于疯狂。可以说，除了伟大的天才以外，1986年的世界杯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他用"上帝之手"偷来的。在那一刻，他是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但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小人其实更让我们觉得能产生共鸣与认同吗？

　　天一微笑道，在球场之外，两个人也同样一个是君子，一个是小人，贝利的所作所为几乎是从来也没有出格的地方，看起来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正人君子。而马拉多纳却简直称得上是丑闻不断、劣迹斑斑：吸毒、嫖妓、婚外情、私生子、评击足坛当权者、服用禁药、枪击记者、飞踹对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也跟你一样，偏偏会喜欢这个小人，疯狂地喜欢。

　　M想想说，这是因为人性的原因。人性中是有善也有恶的，社会的各种约束引导着人们弃恶扬善，于是人性是的"恶"被压抑了，埋藏在了心灵的最底层。但是，这种"恶"他依然还是客观存在着的，依然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渴望。而马拉多纳的出现，恰恰就迎合了我们心中这一份"恶"的冲动与渴望。

　　比较两个人，你会发现，贝利代表着"正义"，以"正义"来包装自己的贝利，所作所为非常符合社会的各种规则，再加上出众的成绩，所以他成了球王，从而征服了世界，但是，贝利征服的只是足球世界的表层。而马拉多纳征服的才真正是足球世界的里层--每一个球迷那颗燥动的心。跟贝利平谈无奇的"正义"相比，马拉多纳式的"邪恶"岂不是更具有煽情色彩？马拉多纳比贝利更具有美学价值，仅此一点就可以说明，他的确比贝利伟大！对一个唯美主义者来说，马拉多纳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说得真好，天一由衷的赞叹。

　　两人谈得很尽兴，又叫了一瓶红酒，很快就又喝光了。

　　酒意中，天一望着M，她是如此的妖媚，艳若桃李。天一青春的躯体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与渴望。他坐到了她的身边，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他说，今晚的你好美，你知道吗？其实我对你是早就有想法的了，只不过从前，我也把这种人性里的"恶"强行的压抑在心头了。

　　M在他身畔，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热力，青春热力。她对他妩媚一笑，说，怎么，现在你不想再压抑了吗？

　　天一伸手环住她的腰，说，酒能乱性你知道吗？而且，在一个这样的孤独的夜晚里，我实在是想要好好的抱一抱你，亲亲你。

　　你敢吗？M问，挑战式的问。

　　天一一把将她揽于自己的怀中，俯下头去深深地亲吻她。长久的缠绵过后，他抬起头来，笑道，我是邪恶的马拉多纳，不是正义的贝利。

　　M已经完全被沉醉了，她温柔地对天一说，走吧！离开这儿，到我那儿去。

　　……

　　在M的家里，两人一番浪漫的缠绵之后，M拉开了床头的小灯。朦胧灯火里的她分外的美丽。两人温馨地对视良久。

　　我美吗？M问。

　　天一望着她那乌云般的秀发，那双如夜星般妩媚的眼眸，想着睡袍底下那一段妙不可言的躯体，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来欣赏另一种美吧！M说。她下床去打开了房间里的录像机跟电视机。

　　播出的是一段足球比赛的录像，1986年世界杯的1/4决赛，巴西对法国。那是世界杯历史上堪称艺术经典的一场比赛。

　　我剪辑了这盘带子，留下了25分钟的精华，M说。

　　巴法两队将足球的艺术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漂亮的传切配合如行云流水，令人看得心旷神怡。在场上他们的每一位队员都是一位艺术家，他们好像并不是在进行着一场足球比赛，而是在一起全情投入地创造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每一个细小环节的技术处理都是那么地完美无缺，无可挑剔。队友之间的每一次配合都是那么心领神会，默契无间。而场上的两位领袖，巴西10号济科和法国10号普拉蒂尼更是叱咤风云，浑洒自如，好一派大将风度。精彩的突破，极富想像力的妙传层出不穷。整场比赛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场伟大的交响乐合奏。

　　太美了，这是足球艺术的最高境界。

　　巴法之战结束以后，接下来就是那个经典镜头了：马拉多纳的世纪金球。那是个惊世赅俗的进球。马拉多纳千里走单骑，如一道狂飙在绿茵场上掠过，闪躲腾挪，无人可挡。于千军万马中催城拔寨如探囊取物。

　　那个镜头重复了3遍。天一已经看得痴了。M在他的身边，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燃一支烟，陪着他看。

　　最后的一个镜头是1990年的世界杯，阿根廷对巴西，马拉多纳为卡尼吉亚做的"世纪一传"。马拉多纳带球突破了3名对手的防守，在对手如狼似虎的围追堵截中，在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场面下，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马拉多纳惊鸿一瞥，或者，也许仅仅是凭着一种心灵感应，就已经捕捉到了那个致命的空当，鬼斧神工般的一传致命了。

　　天一已经呆住了，虽然这个镜头他已经无数次地看过，但每一次再看到时，他依然会为了马拉多纳的天才而惊叹不已。

　　这已经不是对足球的一种演绎了，这是对足球的一种解剖。

　　在这世上，除了马拉多纳，还有谁能如此深刻地解剖足球？

　　没有人了！

　　带子完了，屏幕上一片空白，两人沉默着。

　　终于，天一说，伟大，马拉多纳真的是太伟大了。

　　M望着天一，把话题引入正题。说，天一，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看这盘带子吗？就是想要让你认真感受一下足球的美。那天你问我，在丑陋的现实里，足球场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你去追求的。那么现在我告诉你，在足球场上还有一件事情值得你去做，那就是去追求去创造足球的美。虽然在现实里面，足球跟政治跟金钱之间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上的那一种单纯。变得很功利，很丑陋，让你感觉到失落了理想。但是，即便改变不了这个大环境，你还可以独善其身啊！你应该努力地去追求足球艺术的美，争取在自己的足球生涯里多留下几个伟大的、经典的瞬间，成为一个足球场上的艺术大师，就好像音乐家里的贝多芬、莫扎特，画家里的达·芬奇、毕加索，难道不好吗？到了你离开足球场的时候，如果能给自己也留下一盘30分钟的经典镜头的录像带，你这一辈子也算没白过了，对吗？

　　想了想，她又说，其实在足球场上真正能够永恒的，并不是胜利跟荣誉。胜利跟荣誉只是暂时的。同样的，失败、耻辱以及黑暗也只是暂时的。真正能永恒的，是那些美的瞬间。若干年以后，人们也许不会再很清楚地记得。某一届世界杯夺冠的是哪一支球队，不再记得某一支伟大球队的光辉业绩。但是，只要一提到马拉多纳的世纪金球，一提到1966年世界杯英德大战的那个世纪争议入球，哪怕是再过去千百年，依旧会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足球运动能这么富有生命力，深入人心，我觉得，美的因素是第一位的。

　　天一感激地望着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的确是聪颖灵性的。她终于解开了他的心结，让他在足球场上又有了追求的目标跟动力。是的，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跟雨虹不就写过一篇叫做《足球之美》的文章吗？足球之美的确是一件值得终此一生去孜孜不倦地追求的东西。

　　他抱着M，亲吻她。调侃的说，那些无聊的港片里有一句话拿女人开玩笑，说女人胸大无脑。我看这句话是错的，错得很厉害。

　　说完，坏坏地望着M。

　　M笑着在天一的胸膛上轻捶了一拳，骂道，去你的。

　　天一说，美丽的女人是可爱的，美丽而又聪明的女人更可爱，天啊，我真的就快要爱上你了。想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了。

　　M认真地对天一说，爱我可以，但是别说永远。生命是一件充满了太多的变数的东西。生命是一个数学里的X，X等于几是我们每天都必须去面对的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个更精彩的人，不必留恋我，放心地离开好了。真的，人生如旅途，我们都会有下一个驿站的。

　　天一温柔地抱着M，感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温暖。但不知为何，在那一刻，雨虹的影子却悄悄地掠过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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