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在那个午夜与天一分手之后，车把雨虹载回了学校的宿舍。那一夜她彻夜不眠。天一和秋枫两个人的影子充斥了她整个儿的脑海。纠缠不清。

　　从那以后她就常常失眠，头痛不已。

　　秋枫很久都没有来找过她。那段日子的雨虹很孤独。

　　终于，她彻底迷恋上了网络。她决定把天一和秋枫暂时地丢开，上网去聊天，在跟网友的交流中打发日子，忘记伤痛。

　　雨虹那时常常在"蓝月亮"网吧泡通宵。她最喜欢在"一网情深"聊天室里与"男人四十一枝花"作长谈。那是个善解人意，言辞精僻的成熟男人。

　　一个夜里，两人又相遇了。

　　雨虹：你好！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好！凌晨一点了，还不睡吗？

　　雨虹：我睡不着，心情不好。

　　男人四十一枝花：为什么？

　　雨虹望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的呆，终于在屏幕上打出了4个字：为情所困！

　　男人四十一枝花(微笑)：好一个为情所困，千古以来，红尘中的男男女女实在是有太多的人为情所困。小妹妹，讲讲你的事儿，让大哥给你参谋参谋，好吗？

　　雨虹想了想，终于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她用A、B作代号，代表秋枫跟天一。

　　男人四十一枝花在那边想了很久，说道：我明白了，在你们年青的时候，A要比B优秀那么一点点，而当时你以为自己喜欢的是A，就跟A好了。然而，要命的是，情况在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到了你们长大了的时候，B就要比A优秀那么一点点了，哦，对不起，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而那个B这么些年以来也一直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意，你呢，对他也并非是一点点感觉也没有的。于是，现在的你喜欢B就要比喜欢A多那么一点点了，对吗？

　　雨虹被他的那么多个"一点点"搞得哭笑不得。她对他说：不对不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感情怎么可以是"一点点"的呢？感情应该是"很多很多"的。

　　男人四十一枝花作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说：对了，切中了问题的要害。那么我问你，现在的你，究竟是对A有着"很多很多"的感情呢？还是对B？

　　雨虹毫不犹豫地说：B！

　　过了一会儿，她又在屏幕上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对于A我却又并非是一点点的感情也没有的，依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关怀跟牵挂，依然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说这该怎么办？

　　男人四十一枝花：小妹妹，你明白你现在的感情吗？你了解自己，了解女人的内心深处吗？善良的女人对男人一般都有两种情感。对强者的倾慕爱恋以及对弱者的同情怜悯。你现在对B的感情显然是第一种而对A的感情已经从第一种变成了第二种。这种同情怜悯并不是真正的爱情，你知道吗？

　　雨虹觉得这个男人一语中的。但她犹自争辩道：难道同情怜悯就不能算是一种爱情的表现吗？

　　那边坚定地回答她：不算。我警告你，小妹妹，收起你的善良怜悯之心吧！当一个女人陷入一场三角关系的时候，她最需要去做的就是准确而冷静地作出判断与取舍。必须如壮士断腕一样坚决。最忌讳的就是犹疑不定，欲走还留，当断不断，藕断丝连。那样子只会越陷越深越迷惘。明白吗？

　　可是，雨虹说，他们两个是好朋友，互相谦让。

　　荒谬，爱情又不是棒棒糖。怎么可以让来让去呢？你必须让那个B弄明白，他这种谦让有加退避三舍的做法，到头来只能是害了你也害了自己，同时也害了A，你必须想办法让他坚决起来。

　　雨虹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爱强者而不是弱者呢？你就那么肯定吗？

　　那边回话了，回了一段很有趣的话，他说：给你打个比方吧！你知道男女之爱是什么吗？是音响里放出来的音乐。男人就是那一套组合音响，而女人就是唱片。音乐质量效果的好坏，既跟音响的品质有关，同时也跟唱片的品质有关。二者的品质都是完美无缺的时候，爱情的"音乐"就会是一支伟大的经典之曲。我想，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这张"唱片"能在更高品质的"音响"里"播出"，这是女人的天性，你说对吗？女人永远都会爱上强者，这是永恒的规律。

　　雨虹无言以辩了。她不得不承认他讲得极有道理。她对这个叫做"男人四十一枝花"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兴趣。她问他：看得出你是个挺有内含的人，做朋友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是个作家吗？怎么会对感情的事情有如此深的感悟？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了：小妹妹，你今年最多不过20多一点吧！能和你交上朋友很高兴。跟你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至于我的身份吗？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让我在你心中保持一点神秘感吧！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们能在现实中见面，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好吗？至于刚才跟你讲的话，那的确是肺腑之言。我给你讲讲我的从前吧！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比较出色的男人，在感情上也遇到了麻烦。同样是首鼠两端，犹豫不决，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身边的女孩子谁都没有留下来，到了如今依旧是孓然一生。30岁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子是谁，可是她早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恨我自己的犹豫，放过了本可以牢牢地握在手中的幸福。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只好写了一首歌词来怀念她。妹妹，真的，我是有惨痛的教训的，你可千万不能再走我的老路，重蹈覆辙。

　　雨虹被这个男人的真诚感动了。她说：我可以叫你做哥哥吗？

　　那边回话了：当然可以，我们就在网上结拜兄妹吧！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雨虹答道。

　　我比你大十五岁，三十七了。好妹妹，我真的挺高兴，一定得喝一杯，我马上叫身边的人给我拿酒来。

　　雨虹在网络的这边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快乐，不觉莞尔一笑。对他说：哥，把你写的那首歌词发过来给我看看，好吗？

　　那边回应道：稍等片刻。五分钟以后，歌词发过来了，雨虹看了这首词，觉得颇为凄美。全文如下：

　　颤悔

　　灿烂的青春岁月，悄悄走了。

　　来来去去的红颜，慢慢散了。

　　沧桑风雨后，蓦然再回首。

　　最爱的你已不在身边。

　　怎么能够去逃避，爱怨缠绵。

　　怪我不懂得珍惜，纯情初恋。

　　轻狂当年猎，我不该放了你。

　　事到如今再也难追寻。

　　回来吧！回来再爱我一次，再次与我两相知。

　　我在午夜梦回，梦见你流泪。

　　点点滴滴你的泪，让我颤悔。

　　不知道，这一生，是否还有缘。

　　和你相约在下一个春天？

　　……

　　怎么样？那边问她。

　　不错，很凄美，只有真正伤过心的人才写得出这样的句子。雨虹说：哥，看得出来，你是真的爱过，伤过。

　　妹妹，你看懂了我的心，真的看懂了。谢谢你。时间差不多了，我身边的人已经在催我下线休息了。再见！晚安。

　　晚安。

　　……

　　回寝室以后，雨虹在想，这个与自己结拜为兄妹的"男人四十一枝花"应该是什么人呢？多半是个商人吧！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有修养、有见识、有一定文笔功底的人，像个文人。

　　儒商。在雨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语。她开始在头脑中勾画着一个气质儒雅、文质彬彬的三十七岁中年人形象。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秋枫那段日子跟雨兰打得火热，他把雨兰当作了麻醉剂。希望她能让自己暂时地淡忘痛苦。在跟雨兰一起买醉寻欢的时候，他仿佛是真的已经将所有的痛苦淡忘，淡忘。然而，每次清醒以后，他都会无奈的发觉，对雨虹的思念是不可能抹去的。这份思念越来越是浓烈，越来越是刻骨铭心。

　　特别是在半夜的时候，从恶梦中醒来，昨夜的宿醉仍未醒。头痛欲裂，而静夜里又是分外的冷寂。此时此刻，听着暗夜里的天籁之声，想着雨虹，真的是倍感凄凉。

　　雨兰是个寡妇。

　　而如今，这个寡妇真地爱上了秋枫。她要秋枫永远和她在一起。到了她这样的年龄，已经开始渴望永远了。

　　一切的发生是因为那个月圆之夜。那个夜里他们一同去看了一场电影，回到雨兰的居处后，两个人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醉后的秋枫心里极其烦燥，他强烈地思念着雨虹。雨兰洗澡的时候，他把卧室的门打开，搬了两张椅子到阳台上，并排放在了一起。把酒也拿了过来。他把两个空杯子里的酒倒满，独坐在右边的那张椅子上，幻想着雨虹正坐在自己的身边。他冲她微笑举杯，说，干杯，雨虹，人生难得几回醉！他一连喝了三杯。

　　出浴后的雨兰也跑到了阳台上来了，坐在了他身边。秋枫那时已经醉得分不清楚谁是谁了。他把另一只斟满了的酒杯递给了雨兰。冲她说，来来来，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

　　秋枫拉着雨兰的手，说，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啊！让我们在月亮底下发个誓吧！就像千百年以前的唐朝，那个风流天子唐玄宗和杨贵妃在长生殿发的那个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转身去亲吻雨兰。雨兰热烈地回应着他。

　　那一夜，秋枫的要求分外地强烈，动作格外地凶猛，简直就仿佛是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有着仿佛是永不衰竭的体力与热情。

　　雨兰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快要被他给压平了，撕碎了。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死掉。被他带着，一次又一次地从深渊中直奔云端，到达了极乐之地。

　　雨兰快要疯了。她沉醉于这个年青男人带给她的巨大欢乐中，她这一辈子永远也不愿离开这种欢乐了。

　　然而，在两个人都到达了那最高峰的时候，雨兰却慕然地听到了秋枫的那一声呼唤，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雨虹！

　　是的，在燃烧至沸点，在火箭即将发射升空的那一刹那，在野火熊熊燃烧于心田的时候，他的头脑中突然地充塞满了雨虹的影子。那美丽的、诱惑的，令他念念不忘的影子。

　　汹涌的潮水在那一瞬间决堤，一泻千里。那一刻，有一种冲动再也不可遏制，他终于疯狂地呐喊出了她的名字：

　　雨虹！

　　雨兰在高潮之后急速地冷却。她悲哀地望着身边的这个赤裸的男人。绝望地想：没办法，我还是控制不住他。他的心，永远是雨虹的，永远。他给我的，只是肉体而已。而且，当他完全地对我厌倦了的时候，也许我连他的肉体也留不住了。

　　秋枫在平静下来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那一声呐喊肯定是刺伤了雨兰的心，对一个女人而言，这是最大的污辱。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流泪，于是，拍了拍她的身体以示安慰，翻了个身，背对着雨兰侧卧，想要睡了。

　　雨兰倚在床头，看着秋枫，看了很久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控制住这个年青的男人。她不愿意自己的生命再一次陷入彻底的空虚，那样的话，衰老会过早地趁虚而入的。

　　没有爱情，至少也得多留住几年的青春。

　　她下了床，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自己的嘴里。又从另一个红色的"中华"铁烟盒里取出了另一支烟。取烟的时候，她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她坐到床头，拍了拍秋枫的肩膀，待他转过了头来，对他说，陪我抽支烟好吗？冲着他动人地微笑着。

　　秋枫想也不想就接过了烟。坐起身来。雨兰拿起床头的打火机为他把烟点燃。当秋枫吸了一口烟，喷出了青色的烟雾的时候，雨兰微笑了，媚人地微笑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借助于一只恶魔的手，牢牢地把秋枫控制在了手里。

　　抽完烟，秋枫觉得恶心想吐，就跑到卫生间里去了。雨兰跳下床来，为他倒好了一杯水，坐在床上温柔地等待他。

　　秋枫从卫生间出来以后，雨兰体贴地喂他喝水，不一会儿，秋枫沉沉的睡着了。

　　雨兰轻抚他那线条刚毅的脸，细细地欣赏他沉睡的样子，在黑暗中出了会儿神，然后俯下身去，轻轻地吻他，吻他。

　　最后，她坐了起来，沉默很久，哭了。

　　……

　　秋枫感到自己已经越来越离不开雨兰和她的那些香烟。他隐隐地有点儿明白雨兰的烟多半是特别的。困为他自己在街上买的烟抽起来怎么也没有雨兰的烟那么过瘾。

　　他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本能地拒绝着到雨兰那儿去。然而，他心中仿佛是有一个魔鬼，在强烈地诱惑他，吸引着他到雨兰那儿去。于是他每天都在苦苦地挣扎着，抗拒着诱惑。

　　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滑向深渊，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人生会是一场悲剧，无可挽回。

　　在那处黑暗的小屋里，他觉得自己正处身于世界上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已经被所有的人遗忘。而自己，也同样地遗忘了整个世界。

　　他喜欢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将窗帘拉开那么一条小小的缝，他会趴在那个缝前面，望着窗外的夕阳一点点地沉落，沉落，直至最后的隐没，直至黑暗完全笼罩大地。

　　于是，他叹息：最后一丝光明也消失了，消失了。

　　在那片绝望的黑暗，绝望的孤独中，他疯狂地思念雨虹。他在渴望着雨虹的到来。

　　雨虹，带我走出这片黑暗吧！带我重见光明！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大话西游》，一遍又一遍地落泪。

　　有时候，实在熬不过那种恶魔的诱惑了，他会跑到雨兰那儿去，以最快的速度。每次他都不会做过多地停留，他们只干两件事：做爱，吸烟。

　　每次完事之后，他总是很快地又离去，他同样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那个小窝之中。然后，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哭泣。

　　他离去的时候，雨兰也从不挽留他。只是不许他拿烟走。她是有把握的，这个男人终究会一点点地被她完全控制。她知道他在一点点地挣扎着。但她同样知道，这种挣扎是徒劳的。她在等待着他完全崩溃的那一天。她有这种耐心。

　　秋枫终于完全地崩溃了，在雨虹来找他之后的那个晚上。

　　雨虹是在一番长时间的思索后下定决心的。她越想想觉得那个"男人四十一枝花"讲得很有道理，的确是到了决断的时候了，于是，她跑去找他。

　　那天的秋枫在晚饭后，独自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黑暗已经将他完全地隐没。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久违的敲门声。

　　是谁？雨兰吗？

　　秋枫跑去开门，楼道里的灯光射了进来，刺得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当门完全地被打开了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雨虹。

　　一袭白衣的她，美得如一位夜之精灵。如月中的广寒仙子。

　　秋枫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平静地把雨虹让了进来。

　　两人默默地对坐在长沙发上。这情形便如同是多年以前的那些日子。当他们依然深深相爱时。

　　雨虹望着秋枫，见他瘦得厉害，整个脸比之从前几乎是整整小了一圈。脸色显得苍白，不知是由于睡眠不足还是营养不良。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浓眉下的一双眼睛显得更大、更深邃了。配上乱蓬蓬的头发，很沧桑的样子。

　　看着他，雨虹觉得心痛。这个男人是因为自己才会如此憔悴的呀！是自己害了他，害他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让他如此地沉沦。

　　秋枫，雨虹问，这样的日子你准备过到什么时候？你真的就不管自己的学业，不管自己的未来了吗？

　　没有了足球梦想，没有了你，就没有未来。秋枫说。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雨虹无言以对了。

　　怎么样，雨虹，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跟天一在一起了吗？

　　天一？他离我越来越远了。雨虹苦笑着说。

　　说起了天一，雨虹一下子就觉得很烦。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乱。她一会儿想起了那个网上大哥的话，觉得他讲得有道理。作为一个女人自己的确是会爱上强者的。一会儿又觉得未必如此，自己的内心深处未必就真的是这样子的。

　　在天一一战成名之后的那个晚上，他与她深情地拥吻，那时，他在她耳边低语。他说，当十二点的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请你离开我，回到秋枫的身边去，全心全意地爱他。

　　雨虹回忆起那夜的细节时，觉得天一好可怕。在那种狂热激情的时候，他居然还能那么冷静地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在那一刻，疯狂与理智居然并存在他的头脑中。这是一个怪人，一个被残酷的足球运动磨练出来的心如铁石的怪人。

　　天一，他对自己真的有那般的深情吗？雨虹眩惑了。

　　秋枫看着雨虹，心想，也许自己真的错了。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固然是认为雨虹是最美的、最值得去爱的女神。但是天一却未必也是这样地认为的，虽然他也承认自己爱雨虹，但必竟，以他今时今日的境界，雨虹未必是他生命中最精彩的女人。并非是值得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女人。

　　他问：天一从来就没有找过你吗？从那天以后。

　　雨虹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么，难道这些传闻是真的了！秋枫说，把茶几上的一份报纸扔给雨虹看。

　　那张报纸上赫然有一张天一跟一位美女共同在海滩上享受日光浴的照片。两人身着泳装，看上去如一对广告中的情侣。形象极为阳光。

　　报纸的那篇报道题为《足坛新星的桃色恋情》。文章中说天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处处留情，照片中的比基尼美女是国内一位知名女星，此时正随一个剧组在A市拍外景。天一同时还与另两个女人关系亲密，其中一位是本市一知名女记者。

　　天一真有这么多绯闻吗？

　　雨虹看完，想了想，说，也许是真的吧！他现在完全有可能遭遇这些事情。他现在的生活已经不是你我完全能懂得的了，对吗？

　　对不起，雨虹。秋枫说，我一厢情愿地想要把你送到天一身边去，没想到，弄成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雨虹哭了，她想：天一，天一，你爱我吗？在那个深情相拥的夜里，你对我诉说的那些爱恋是真的吗？

　　秋枫连忙为她擦着泪水。她哭泣的样子真的是美极了。让他心痛极了。他蓦然地发现，自己依然是如此地深爱她，一如当年那样。

　　我恨你们这些男人，雨虹说。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一件东西让来让去吗？好像你们多有绅士风度，多么地看重朋友之间的情义。可是你们完全就没有理会我的感受。

　　秋枫听了雨虹的话，陪着她泪流满面。

　　此时，心中涌起一种极为难受与郁闷的感觉。他知道，那个恶魔又出现了，此刻的他，需要的是雨兰和她的那些特制的香烟。他知道，知道雨兰的烟里面是什么。海洛因，一定是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魔鬼。

　　他不愿就此沉沦在毒品的魔爪下。然而，他找不到一种力量可以从精神上将他拯救出深渊。因为他曾经以为，雨虹已经彻底的离他而去了，雨虹应该已经与天一彻底地走到了一起。

　　他知道，在这世上，唯有足球梦想或是雨虹的爱情的力量能够救他于苦难之中。然而，曾经他认为，这两个梦都已经离他而去了。他已经万劫不复。

　　但是，今夜，雨虹就这般真实地坐在他的身边。原来，她还并未如他所想象地那样投入天一的怀抱。他的心里又一下子升起了希望。或许，旧情应该能够再续。

　　雨虹哭得如梨花带雨，那伤心的样子美得令人心痛，令人怜惜。秋枫的冲动再也不可遏制了，他一下子把雨虹抱了过来，温柔地拥她于怀中。

　　雨虹，他狂热地说，从前是我错了，不应该主动的放弃你。原谅我，我是出于无奈。因为现在的我实在是无法跟天一相比。但是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是多么的灰色。离开你越久，对你的思念就越深。我终于明白，其实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你。也许我别的什么都比不上天一，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我对你的爱，绝对不会比天一少哪怕是一点点。雨虹，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雨虹在他怀中，呆呆地看着秋枫，呆呆地听着他的诉说。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一片麻木。秋枫拥抱着她，她的反应是木然的，既不迎合，也未抗拒。只是在心里想：哦！他拥抱我了。

　　秋枫在她耳边热烈地诉说，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从感情上产生共鸣或排斥，同样只是在心里机械地想：哦！他依然爱我。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段木头，麻木的木头。

　　一个吻，轻轻而又温柔地印在了她的唇上。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有一种温暖慢慢地、慢慢地浸入了她的心田。她的心已经冷得太久太久，仿佛已经化作了北极之冰。然而，这男性之吻却仿佛有着一种魔力，要慢慢地将这坚冰化开、化开。只因在这一吻里，他已经奉上了他的生命中全部的、最后的热情。

　　她在他的怀中，凝望着他。静静地、静静地感受他的热情。慢慢地、慢慢地觉得自己被感动了，被溶化了。渐渐地、渐渐地她觉得，心里已有一股暖流在暗中悄然涌动。

　　在这静谧的夜晚里，她与他深深地相拥，仿佛要就这样直到永远永远。她摹然地感受到了一种浪漫。她想：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够与他一起回到从前，就这样与他重头爱过。这个小屋，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他和她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小小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对女人而言，一份爱就是一个宇宙，小小的，只属于自己的宇宙。

　　静静的夜色里，白衣如雪的雨虹便仿佛是一位仙子，云中的仙子。她的美丽竟仿佛是流动的，如一道七彩的雨后的虹，那么的眩目。

　　秋枫被她的美丽深深地迷惑了。在她的美丽面前，她有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的心如同一位凡夫俗子，匍伏在了神的脚下时，那般的诚惶诚恐。就仿佛她在天上而他在凡间。

　　他被这种感觉弄得烦燥极了，很不舒服。他想：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她高高在上，生活在虚无缥缈的云端，让她离我那么那么的远？

　　他有这样的一种冲动，要把这个仙子从天上拉回人间，要让她真真实实地活在自己身边，同呼吸，共命运。真正成为相濡以沫的伴侣。

　　他爱她，如此的爱她。

　　雨虹被他的那份热情慢慢地慢慢地感染了，感染了。在这一刻，她已经情不自禁地把虚无缥缈的天一抛开了，抛开了。她开始热烈地回应他，回应他。

　　他拥抱她，热烈的，而她比他更热烈。

　　他亲吻她，狂野的，而她比他更狂野。

　　他受到了鼓励，开始进一步的深入。他渴望与她溶为一体。她那一袭黑发如一条黑色的溪流，流过了他的胸膛。每一丝发梢，都勾起了他的痴情。

　　激情已将至沸点，他在一点点地侵略、侵略，而她，也几乎彻底地放弃了抵抗，在一点点地投降、投降。

　　我要她，我要她！他疯狂地想。

　　就把自己交给他吧！她想，有气无力地这么想。

　　静夜里，血在烧，两个人的血在烧。

　　秋枫已经完全地解除了自己和雨虹所有的武装，一场亚当夏娃的人之初的戏，已将上演。

　　那种疯狂似乎已经再难平复，他们即将在一起燃烧、爆炸、毁灭……

　　静夜里，两具赤裸的青春的躯体如雕塑，仿佛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如同是上帝精心所造的两件堪称瑰宝的艺术品。

　　灼热中，一切似乎已将发生，然而，雨虹偶然地一回头，赫然地看到了那张报纸。那上面有天一的照片，天一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天一那俊朗的身影，那潇洒的笑容。她从一种狂热中开始清醒、清醒。

　　她轻轻地躲开了秋枫的纠缠。秋枫如影随形地追逐着她。

　　她想起了在那个相拥的夜里，天一对她如许深情的倾诉：雨虹，就让我这一辈子也能拥有一段短短的爱情童话吧！

　　他的那个样子让她心痛。在即将投入秋枫的怀抱的最后关头，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对天一的感情。竟是如此不忍舍弃。

　　如果今夜的自己是在天一的怀中，会对秋枫也如此地不忍舍弃吗？

　　一个远远的，虚幻的天一，只是一张照片，一个影子，就彻彻底底地打败了秋枫，真真实实，近在身畔的秋枫。

　　两人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当雨虹在这一刹那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的时候，也不禁被惊呆了。

　　是的，自己爱的是天一。大哥哥的话没错。自己不能因为报上的一些传闻，就完全地否定了天一对自己的爱意。她要找到他问个明白，她不愿意做情场的冤魂。

　　她轻轻地，但却是坚决地推开了秋枫。

　　同样是轻轻地，她对秋枫说了句：算了吧！

　　她拉过毛巾被，掩盖住自己的身体。

　　秋枫从激情的云端一下子就跌落了下来，如从炙热的沙漠中坠入了冰窖。那从沸腾中一点点地冷凝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望着雨虹，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但后来，循着雨虹的目光他看见了那张天一的照片，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自己终究是比不过天一的，他伤感的想。雨虹的那一句淡淡的：算了吧！便如同是一柄巨毒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心房。他痛极了。他知道在自己的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希望的肥皂泡也破灭了，彻底地破灭了。自己的生命中已经只剩下了灰色和堕落，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一点一点的冷凝，那感觉仿佛是从赤道到北极，秋枫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炉炼废了的钢。

　　天一的影子仿佛在这房间里四处飘荡，他在嘲笑着他：秋枫，你是比不上我的，怎么也比不上。

　　雨虹垂下了头，侧过脸不敢再看秋枫。她知道自己彻底地刺伤了他。她对他有一份深深地愧疚之情。

　　秋枫知道，天一是横亘在自己与雨虹之间的一座大山，永远也翻不过去了。

　　他如同是一匹负伤的野兽，抓起自己的衣服，逃了出去。

　　雨虹追到了客厅里。

　　只见他一把从电视机旁边抓起了那张《大话西游》的VCD碟，"叭"地一声将它折为两半。

　　他脸色阴郁地说，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大话西游》这样的爱情童话了，再也没有了。

　　他打开房门，出去了。当那铁门重重地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雨虹知道，从此他们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秋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雨兰那儿。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一起堕落吧！

　　然后，是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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