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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秋枫变了，彻底地变了。现在的他每天只做两件事情。赌搏和看《大话西游》。
秋枫已经从不主动去找雨虹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已经不适合雨虹了。从伟大回归平凡的秋枫遭遇了人生路上的挫折。他处于一个徬徨与迷惘的时期。
白天，他睡到期下午1点钟才起床，他在外边自己租了房子。里面简单地布置了一张床，一台饮水机。然后就是一部老VCD机和一台18寸的长虹牌彩电。是借房东的。
起床后，泡好两袋方便面就算是交代了早餐兼午饭。然后就跑到学校后门外那条街上的"凤凰茶楼"打麻将去了。
秋枫现在沉溺于打麻将。他狂热地爱上了这种刺激的游戏。某一天他连续地做出了两把大牌，一把是大四喜，还有一把是孔雀东南飞，所谓孔雀东南飞，孔雀是指三张幺鸡，东南飞，是指东风与南风各三张，是极难胡出的大牌。
所有的人都清楚地记得秋枫在胡了那一把孔雀东南飞之后的表情，他把那一副牌倒了下来之后，首先是一脸欣喜若狂的样子，像一个标准的赌徒。他兴奋地叫道："孔雀东南飞，妈的，我这辈子不算没有玩过麻将了，连孔雀东南飞这样的大牌也能胡出来，爽，太爽了！"
众赌友对他的手气羡慕不已。纷纷一边念叨着一边数钱给他。但大家忽然地发觉，一直在笑着的秋枫慢慢地不笑了。他竟仿佛是呆住了，木木地坐在那儿出神，想着什么，手里握着钱竟然也忘了放进麻将桌自己的那一方的小抽屉里。
众人以为他高兴傻了，只见他木木地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一脸的冷水珠子。而眼眶却分明是红红的，依稀可见他的泪痕。
他哭了？！
然后，他就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一直到下午六点钟散场，他一直就没有胡一把牌。
有人说，他站在秋枫后面，亲眼看见他有一把牌是杠上花，听3、6、9条，他杠了一张9条起来，但却是想也不想，面无表情地就把那张9条给打了。
难道，他灵魂出窍了，中了邪，或者，他疯了？
……
晚上则照例是会喝洒的，有时候是几瓶青岛啤酒，有时则是两瓶香格里拉.藏秘，酒意上来以后，他就打开了VCD机看《大话西游》。他向往，向往那种穿越了时空的纯纯的爱情。他深深地沉醉于《大话西游》的那种意韵深长的意境里。他觉得，只有《大话西游》中的爱情，才是真真正正的爱情。
是的，只有在脱离了现实的虚拟世界里，才有真正的爱情。
他为了至尊宝与紫霞之间那份刻骨铭心的生死之恋而悲伤不已。但令人遗憾的是，那份恋情竟然是不能如愿的。
一遍又一遍地，他看着大话西游。那些经典的喜剧镜头并不能引他发笑。而那些悲剧的镜头却能令他痛苦不堪。
他已经被麻醉了，被他自已。
周星驰饰演的至尊宝见到了白晶晶，为了勾引她，剃了胡须穿上了书生的服装，打扮得如同是《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唐伯虎，站在桥上等晶晶出现，当晶晶出现时，他背对着她作风雅状，背起了文皱皱的诗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嘴上风雅，但当一阵风吹过，却露出了他被风吹起了的袍子下贴着狗皮膏药的腿，那模样滑稽极了，别人看到这儿一定大笑，然而他却笑不出来，只是咧咧嘴，无声地咧咧嘴。
罗家英演的唐僧在牛魔王的监牢里对着至尊宝大唱搞笑版《Only you》，被认为是《大话西游》中最佳的喜剧噱头。但当电视机里的歌声响起的时候，秋枫只是跟着号叫，心中很淡漠，并无一丝一毫想笑的冲动。
唐僧在牛魔王的刑台上对看守他的两个小妖啰里啰嗦地说教，那一段绕口令式的台词令人忍俊不禁。唐僧说："所以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一个小妖开始呕吐。
"人和妖精都是妈生的，不同的人是人他妈的，妖是妖他妈的……"
"我受不了啦！"一个小妖惨叫一声，拔刀自尽。
唐僧又转向了另一个小妖，问："你妈贵姓？"
那个小妖眼里流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他的精神已经被唐僧折磨得生不如死，于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套上了绞刑架，从而获得了彻底地解脱。
看到此处，别人都会笑的，只有秋枫，面无表情。
至尊宝在戴上金刚圈变成孙悟空之前，观音问他，"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至尊宝双手拿起金刚圈，停在半空，凝想片刻，深情地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她'。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说出这番话，一阵寒风吹起，至尊宝闭上双眼，缓缓戴上了金箍……
每当看到此处，秋枫便会悄然泪下，他明白，明白欲爱不能是一种何等的凄凉。他对雨虹也同样如此。他是一个唯美主义者，虽然他依旧爱雨虹，但是在他的眼里他们已经不适合唯美主义的原则了，他们已经不再是一对英雄与美人的绝配。他的自尊心已经不允许他再与她爱下去，他已经不允许自己依旧地赖在她那儿不走。
他的心与这剧中的悲剧情节所营造出来的凄凉氛围极为强烈地共鸣着。
紫霞在临死之前，在肉体即将毁灭，即将化为宇宙中的一些尘埃时，痴痴地望着至尊宝，深情地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孙悟空从心中发出一声悲鸣，终于流出了一直没敢让紫霞看到的眼泪。但他的身份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动情了，头上的金箍开始越收越紧，令他痛苦地抽搐，他终于松开了一直握着紫霞的手，眼睁睁地看着紫霞的身躯向远方飘去……
看到此处，已是酩酊大醉的秋枫几欲痴狂，他一个人在斗室里大声地吼叫着："我不是盖世英雄，我不是齐天大圣，我只是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男人！"
世间的女子有几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又有几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爱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平凡"，但他秋枫现在所拥有的，的确只有平凡。
影片的最后，那个至尊宝转世的夕阳武士与他的情人--紫霞转世的一位美女在城头相拥一吻，至尊宝飞入那夕阳武士的身体内，撕心裂肺地，用全部的生命对他的紫霞说出了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走！我爱你！"--他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穿越了千年的时空。
秋枫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震颤，如有电流击过。
雨虹啊雨虹！你知道吗？我也很想对你说这么深情的一段话。我也想在你身边留下来，一辈子也不走。但我不能容忍我们的爱情因为我而变得平凡起来，我不能容忍自己作为你的男人是一无是处的。
……
就这样，秋枫日复一日地在一种类似于疯颠的状况下生活着。
雨虹去找过他一次，那是一个星期三的上午11点多。秋枫住的那儿是后校门外的一条小街的角落里。那是一处破旧的楼房，楼梯底下堆满了旧自行车，楼道里很昏暗，很脏，整个环境的色调是衰败，破落的，让人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而楼下那条小街是个乱糟糟闹哄哄的菜市场。
雨虹走在楼道里的时候，心想：看来秋枫的确是变了。从前的秋枫怎么也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雨虹站在楼道里敲门，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她知道秋枫在里面，于是禁不住有些恼怒了，大声地叫道："秋枫，秋枫！"用力地拍打着门，这对于很淑女的雨虹来说，还真的是第一次。
秋枫终于出来了。打开门，一副宿醉未醒，醉眼朦胧的样子。见是雨虹，也并无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呀！你终于肯出来了是吗？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会用脚踢门的，你信吗？"
秋枫苦笑一下，返身走到沙发上去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坐吧！我去烧点开水给你泡杯茶。"于是，又起身到厨房里烧水去了。
雨虹环顾这破旧的一室一厅的小屋。空荡荡的，有一种萧索的感觉。秋枫的背影依然高大，但却并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很阳光的感觉。
雨虹的心，忽然地觉得有一种伤痛。先是隐隐的，尔后泛滥了开来。眼中的这个秋枫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秋枫。
茶端上来了，秋枫这儿好歹还算能找出两只干净的玻璃杯子。
秋枫在雨虹的身边坐了下来。但这一次，雨虹不再能如从前那样感觉到他的温度。
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两个人都埋着头谁也不看谁。
最后还是雨虹先开口。她说："秋枫，难道你准备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没有回答，很久都没有回答。
终于，雨虹按捺不住了，她直视着秋枫的眼睛，说："难道你不明白，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让我很痛苦，很失望？"
秋枫仿佛欲辩解些什么。但终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雨虹一下子就哭了，她说："真的，秋枫，我不希望我的男人是一个不求上进的颓废青年。"
秋枫的心在刹那间被刺伤了。颓废青年？中学时代曾经那么赫赫有名的秋枫一郎居然会被最亲密的女人认为是个颓废青年。他在那一刹那愤怒了，真的愤怒了。但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现实的境遇，终于低下了头去。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
秋枫打开电视机跟VCD机，放出了《大话西游》的最后一段。
一阵风沙中，夕阳武士与紫霞在古城楼上极为动情地相拥一吻。深情地，他用自己全部的生命说："我这辈子都不会走！我爱你！"
……
片尾曲响起，那是一支深情的《一生所爱》。
从前，现在，过去便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荡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离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徒然独望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
深情而凄凉的歌声中，雨虹显然也受到了感染，她对秋枫的满腔怒气平息了。温柔地坐在他的身旁。
秋枫在歌声中伤感地看着雨虹，他说："雨虹！难道你不明白吗？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不让你失望了。五十步笑百步这个成语你知道吧？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去学习，也无法达到我心目想要达到的那么一个境界了。想想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吧！成为一个贝肯鲍尔那样的足球英雄，真的是太天真了，太幼稚了。现在我的人生轨迹离我自己的理想差了十万八千里，南辕北辙了。跟贝肯鲍尔比起来，一个优秀的中文系毕业生和一个浪子的差距，只能是五十步笑百步。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没有了实现那个足球梦想的机会了。但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说，我已经不需要那个梦想了。因为我有了你，我可以与你过一段平平淡淡的人生。可是当那一天，我连续两次被你们新闻系的那个小子打败了，突然地，我觉得心里很痛很痛，原来那个梦想它依然还在我的心中，从前我只是自己在麻醉自己而已。那一刹那，倒在绿茵场上，看着你的眼神，听着对手的欢呼，我真的是心痛极了。知道吗？那一刹那我有一种被阉割了的感觉，因为我终于明白，其实我是无法去面对一段没有足球梦想的人生的。"
秋枫说完这些话，轻轻地抽泣。
雨虹从未曾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地脆弱，她轻轻地将他揽于怀中，安抚他，如安抚一个孩子。
其实，男人本来就是孩子的。
秋枫抬起头来，含泪说："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对吗？雨虹，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你不说我也明白。但是，我的人生正在面对着一个死结，心里面的死结。我需要一个人去思索，去感悟，去想法打开这个结。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关口，就好像一个围棋的生死劫一样，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赢。我实在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今后的人生，面对你。"
雨虹无言以对。
"所以，你走吧！"秋枫说，"让我一个人在颓废，在放纵里面思索下去吧！要么，我会继续沉沦下去，要么我会找到一种方法重新站起来面对你。但现在，你是帮不了我的。"
雨虹站起来，往外走。当她正要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突然听到了身后秋枫的一声大叫："等一等。"
雨虹回头，秋枫冲她讨好地笑笑，说："雨虹，留下来帮我煮一锅粥好吗？我挺想喝粥的，好久没有闻到过那种清香了。"
雨虹不再言语，转身走进厨房，洗锅、淘米、煮粥。把厨房里的三根苦瓜素炒了一盘，还煎了3个蛋。
饭菜上桌了，二人对坐。秋枫喝口粥，吃块煎蛋。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此情此景，曾经他们都以以，会就这般一生一世。然而，却只是生命中一段小小的插曲。
谢谢你，秋枫说。雨虹静默地不作回应。只是静静地等他吃完，默默地收拾了碗筷。
秋枫为雨虹的杯子倒上水。说，雨虹，我们一起再看看大话西游吧！
雨虹擦干手上的水珠，坐在秋枫身边。秋枫一摁遥控板，于是片子开播了。
这一次，秋枫笑了，为了那些该笑的笑料而笑了。
而雨虹却变得静默了起来。这片寂静的空间一如多年以前的那个中午，他与她共处于她的房间内，她为他画好了爱神。
至尊宝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用月光宝盒让时光倒流。去挽救自杀的白晶晶。但却总是不能成功。那一次次的努力化作了徒劳。
雨虹心中涌起了悲伤之情，她觉得，有些东西仿佛就是命中注定了的。到了应该消失，应该逝去的时候终将会逝去，会消失。便如同白晶晶的生命，如同她与秋枫的爱情。
菩提对至尊宝说，你昏倒的时候叫了晶晶这个名字98次。但还有一个名字叫紫霞的你叫了784次。菩提以他强盗的逻辑分析道，这个叫紫霞的一定欠了你许多钱。
看到此处，雨虹一下子猛的想笑。但那笑还未来得及写在脸上，却迅疾地品味到了一种凄凉，黑色的凄凉，于是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到了后来，菩提又对至尊宝说，昨天晚上你又叫了紫霞姑娘的名字785次，比上次多一次，雨虹已经完全地感动了。
她想，我这一辈子，要的，也许就是这样的爱情吧！
但是，谁能给她这样的爱情呢？
紫霞向青霞说，上天既然安排他能拔出我的紫青宝剑，他就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错不了！我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看到此处，秋枫跟雨虹的心都是一阵震颤。
秋枫心想：雨虹，我不再是个盖世英雄了。不再能拔出你的"紫青宝剑"了。
雨虹心想：昨天夜里，你有没有在梦里叫我的名字785次？或者，更多？
秋枫想哭，雨虹也想哭，但是他们都没有哭出来。
片子结束之前，雨虹决定要离去了。她不愿去看最后那悲伤的结局，她不愿去听卢冠廷那凄凉的歌声，那支《一生所爱》会让她痛哭失声的。
于是，轻轻地，雨虹说，我要走了。
秋枫的心中一震，但他竭力地让自己的表情平静。淡淡地，望着雨虹，他说，你走吧！
雨虹捧着他的头，在他的额上留下一吻，然后，转身而去。
当那门"咣噹"地一声关上了的时候，当雨虹的身影终于消失了的时候，被独自留在了斗室中的秋枫无声地，绝望地饮泣。
……
走出楼门，下午的阳光刺眼。雨虹躲到了街边的屋檐下。等待片刻，当她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这刺眼的光线以后，才又走到了街上去。
走在街上，她想，有谁，能让秋枫振作起来呢？
天一，只有天一。应该让天一来劝劝秋枫，不是吗？
天一现在在干什么呢？
……
天一站在2048酒廊的门口等待F。
夜上浓妆，2048酒廊在那个城市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那街道四处都是美丽的霓虹。
酒廊门上停着些高档的车子。落地玻璃里，看得见红男绿女们对坐着喁喁低语。
F来了，夜色里走来的她是如此的艳丽。她穿着一件时尚的铁锈红毛衣，一条很有八十年代初期风味的黑色喇叭裤。她化了淡淡的妆，长长的秀发光可鉴人。
当两人走到一起，同站在酒廊门口的霓虹之下时，吸引了太多太多的目光。
天一牵着F的手，两人走进酒廊，坐在了角落里。
桌上燃起了一支红烛，短短的红烛。
F思索片刻说，原来我要么是要一杯现榨的鲜橙汁，或者是一杯蓝山咖啡。但是今天，我们一定要点两杯爱尔兰咖啡。因为痞子蔡的《爱尔兰咖啡》的确是一个极感人的爱情故事，为了纪念这个故事，我们也一定要来两杯爱尔兰咖啡。
当然，天一说，我们昨天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两杯热腾腾的爱尔兰咖啡端了上来。天一浅尝了一口。说，差远了，跟痞子蔡笔下的爱尔兰咖啡比起来，感觉差远了。用的威士忌是苏格兰的，奶油也没用，用日本小奶球代替了，咖啡跟酒的比例也不对，酒太多了。痞子蔡在小说里面交待得清清楚楚，做一杯爱尔兰咖啡，要加一盎司多一点的爱尔兰威士忌，咖啡跟酒的比例应该是大约5比1，而且最后一定要加一层打发泡的奶油。咱们现在喝的这杯爱尔兰咖啡，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地道，不正宗，要不要让他们重新来过？
算了吧！F说。咱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来品味咖啡的，就不必那么考究了吧？
那么，咱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天一问。刚把这句话问出口，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夜里F在网吧里和"忧郁王子"在线聊天的时候打出的那么一段话：我认为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一个我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在温馨的烛光下对坐，喝一杯咖啡，热气腾腾的咖啡，最好是痞子蔡笔下的那种爱尔兰咖啡。我喜欢那个故事，喜欢那种浪漫的感觉。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她喜欢的男孩子？天一不禁脸红了。
好在F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说，咱们只是坐坐，聊聊天，谈谈心。你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人其实是很孤独的吗？能遇上的投缘的朋友不多。
天一一笑，冲着F举杯，说，来，为了痞子蔡，干杯。
也为了痞子蔡笔下那些浪漫的唯美的爱情，干杯。F说。
一口热热的，并不太正宗的爱尔兰咖啡饮下去，那种威士忌轻轻地刺着喉咙的感觉挺舒服的。
凝视着他，F目光如星。她说，我们做个好朋友吧！
天一点头。F笑着伸出右手小指，说，拉勾上吊，天一也笑着伸出小指，两人轻轻地勾住了手指。
F说，告诉我，你跟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没有了后来？
天一埋下了头，轻轻地，他说，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女人。
F哑然良久，拍了拍他的手，说，天一，我始终都相信人生如棋局，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个劫，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命中的劫。好好地想一想吧！如果你认为你比他更爱她，那么，勇敢的上吧！真的，天一，爱情是不应该谦让的，谦让只会留下无穷的遗憾！
知己，好一个知己！天一的心被F的话温暖了，鼓舞了。他抬头望着F说，说，谢谢你，你让我彻底地坚定了信心！我会去努力的！
天一，你会成功的。你是如此的优秀，对她又是那么地真情，你一定会成功的。
但愿如此吧！天一说，话题一转，说到了F身上，告诉我，你的网名为什么会叫"不自由的女孩"？真的，在我的眼里，你简直就是一个谜？
F沉默了一阵子，说，好吧！告诉你，咱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应该告诉你。
天一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说，现在的我看上去是不是挺纯洁，挺有气质的一个女孩？F问。
天一点点头。
F苦笑着说，其实我的从前挺苦的。我家是农村的，家里只有我跟姐姐两个女孩儿。父母年纪大了，体弱多病，家里穷，上到初中二年级就退学了。14岁就跟着一个远房表舅出去了。原本说好是去广东一家造纸厂打工的。可是我那个滥赌的表舅那时候早就欠了一屁股的债，6000块钱把我给卖了，卖到了省城边上一个县城歌厅里当小姐。
天一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F曾有一番如此的经历。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吗？F说，那是一段地狱般的生活。那种精神上的绝望和恐惧你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好在那时我还小，死活不肯接客。老板也没怎么强迫我。只是恶狠狠地对我说，等着吧！再过半年一定找个好主顾把你给办了。我不敢回嘴，只是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屋子里哭。
F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天一同情地望着她，问，后来你怎么逃出来的？
后来我偷偷地给家里写了封信。托同屋的姐妹给寄了出去，等呀等，大半个月以后，我的表哥来了，带着他的几个兄弟来了。
你表哥？
我表哥是跟我们一个村的，比我大8岁，很小的时候就在街面上当小混混，但他为人确够义气，也够狠。17、8岁的时候就成了混混头儿。19岁那年因为砍伤了人进大狱了。判了三年，那时他刚从里面出来，我们家对他一贯是敬而远之，但那次他听说了我的事，带上兄弟就赶过来了。一进门就扔了1万块钱给老板，说，我妹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你要同意就收下这1万块钱。要不同意，咱们操家伙动手。老板看到他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只好收下那1万块钱，让他把我带走了。
天一笑着说，终于虎口脱脸了，恭喜你。
F却是愁容满面。她说，回家以后，表哥资助我上学，读完了初中，又考上了幼儿师范，毕业后成了县城里的幼儿园老师。我终于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说真的，我挺感谢表哥的。
但是……
但是什么？天一问。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
但是后来，表哥他喜欢上了我。
你呢？
我不喜欢他。
天一怔住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叫做"不自由的女孩"。明白了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一种矛盾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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