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迟兵和唐嘉又要随国家队去打客场采访了。

　　周三晚上，我在房间里张罗着人，准备半夜到西塔串店为他们送行。这时，弟弟忽然给我打来电话，他说："老妈非要我用车把她拉到酒店找你，她知道你和嫂子的事情了。"

　　弟弟告诉我，我要离婚的事情本来在家遮掩得很好的，没想到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老妈谈起我老婆，老爸也说小颖好长时间没来电话了，老妈要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弟弟告诉我："这个时候，我给老妈劝住了，我告诉老妈你俩闹点别扭。老妈非要问别扭到什么程度，我含糊地说你俩要离婚。"

　　"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要知道的。"

　　"老妈非要到酒店找你的，让我一会儿就带她去。"

　　"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不行我就回家一趟嘛。"

　　"老妈怕你找借口不回来，一定要把你堵在酒店。"

　　"你就说我在外边采访呢，搪塞一下吧。"

　　"要不你还是回来吧，老妈把这看成了不得的事情了，别让她着急了。"

　　我觉得也是，我还是痛痛快快地告诉老爸老妈算了。

　　宁殊问我家里怎么了，我说我马上要回去一趟，老爸好象和弟弟又吵架了。

　　宁殊让我赶快去吧，她把房间里的一袋儿水果拎起来说："把这些带回去，放在这里也没人吃。"

　　我到家楼下的的时候，我从二楼的窗口没有看到老爸伸出的脑袋。

　　老爸的房间灯火通明的，弟弟那屋子是昏柔的灯光，窗子里还不时地有一闪一闪的白光，那是电视发出的。

　　我进屋的时候，老爸看到我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回来了！做吧。"老爸是向老妈在吆喝。老爸靠在沙发上，他的腰靠着一个枕头，我问老爸怎么了，他说这两天腰疼得厉害。老爸的腰病我知道，天一冷就犯。

　　我走到厨房，看到老妈扎着围裙，正忙着翻弄煎在滚烫油锅里的刀鱼。我说："老妈，别弄那么多菜了，我都吃了啊。"老妈回头看我一眼说："吃了就不能再吃点嘛。先回屋去等着吧。"

　　我回到房间坐在老爸身边看着电视，弟弟站在一旁问我："我看到报纸上说，米卢和中国教练矛盾挺深？"弟弟知道我这次回家的主题，他想聊点轻松的。

　　"矛盾始终都在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说。

　　老爸接过话题说："中国教练有什么能耐！米卢这老头就是有两下子。"他象是在问我："比赛前你们不都说赢乌兹别克斯坦很难嘛，要是让中国教练指挥那就真难了。"

　　"这帮球员现在打顺了，"我说，"老爸啊，现在让你去当教练，也会赢球的。"

　　老爸说："那你就在报纸上推荐我去当教练吧!"

　　"我要是说了算,我早让老爸您当国家主席了。"我笑着说。

　　"你多有能耐！你什么事都自己说了不算？你不都要离婚了嘛！"老爸忽然一转话题。

　　我看了老爸一眼，"离婚自己再说了不算，那不成旧社会奴隶了。"

　　"旧社会怎么了？旧社会孩子有什么事情没有不和父母商量的。"老爸来了情绪。

　　弟弟在一边说："老爸啊，我哥这段时间不忙嘛，早晚要和您们商量的。"

　　老爸说："婚姻的事情，父母也不想过多干涉，可父母毕竟是家长，有事情能不打招呼吗？"他接着说："这就象在部队里，小战士你想炸碉堡就炸碉堡，想逃跑就逃跑，能行吗？"

　　"一定要向长官请示汇报，多汇报。"我笑着说。

　　我想老爸在国民党部队里的连长也属于长官之列的。老爸又想到他那峥嵘的岁月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老爸一边说，一边用手不停地去捶腰。

　　老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宁可撑死，也得每样吃几口的。

　　老爸老妈，弟弟和弟妹围在餐桌旁吃饭。小侄儿在大厅里骑着他那辆电动摩托车，突突突地来回跑着。老妈坐下来后，阴沉着脸问我："说吧，怎么回事，你和小颖。"

　　"没什么呀！闹点别扭，就是这样的。"我说。

　　"不都要离婚了吗？这叫闹点别扭？"老妈说。

　　"别扭闹大了，不就要离婚了嘛。"我夹一个刀鱼放在老妈的碗里。

　　"离婚是儿戏？说离就离吗？"老妈把我夹给她的刀鱼放回盘里，她在盘子底儿用筷子夹点油渍渍的末状物，放在自己的嘴里。

　　"你总吃这种东西，不会吃完整鱼啊！"我对老妈吃东西一直很反感，什么是剩下的吃什么，什么不好吃，她偏偏放在嘴里。我在成都的时候，到老婆家吃饭，她的老妈也是这样。我想天下当妈的都这样吧。

　　"你不用管我，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老妈说，"我可告诉你，咱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绝不能乱搞的。"

　　"那过不下去怎么办？不离还凑合着过？"我说。

　　"过不下去也怨你，小颖不会有错的。"老妈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去夹掉在桌上的豆角。

　　我用自己的筷子把老妈筷子上的豆角扒拉掉，老妈被我这个动作气笑了。

　　我决定好好和老妈谈谈。

　　我说："老妈，我知道您最想抱孙子了，我和小颖说过要孩子，可她非常坚决地说不想要孩子。如果你们同意她的想法，那我就不离婚了。"

　　老爸端着酒杯刚要喝，听到这儿把举起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这不行！行不通！活着为啥，不就图个香火嘛，不要孩子能行吗？"

　　老妈说："小颖宁可离婚也不要孩子吗？"

　　"是的。"我说。

　　"那你马上给她打电话，我和她说，让我听听。"老妈说。

　　弟弟说："哎呀，你们别为这事吵了，让我哥自己做主，他也不是小孩子。"

　　弟妹听到老妈要去打电话，她的腿儿比兔子还快，把电话的子母机拿过来要给老妈。弟弟狠很瞪她一眼，他把电话接过来，握在手里。

　　"老妈，你们都是好心好意，我知道的。可我们的事情你们能了解多少？谁不想好好过日子，过不下去有什么办法！"

　　"你说说，是不是你外边有人了？"老妈继续问我。

　　"我工作都要累死了，哪来的闲人啊。"我说，"再说了，离婚的事情也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她先提出来的。能怨我嘛。"

　　老爸抬高嗓门说："我告诉你，不想过了就快点处理好，反正我想要看到第二个孙子！你自己琢磨着办吧！"

　　老妈冲着老爸说："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老爸咧着嘴一笑："我给你唱歌好听！我给你唱八百首，他们也要离婚！"

　　老妈情绪稍微缓和一点，她叹口气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管不了你的话，你也别让小颖太伤心了。"

　　"要离婚谁都不会好过的。我房子不要了，都给她了，好合好散嘛，毕竟我们还是同学呢！"我说。

　　"你们是不是都离完了？房子都给她了？"老妈问。

　　"还没离的，先口头说的。"我说。

　　弟妹端着碗去舀鸡汤，她把小碗要放在自己桌面儿上时，竟然把它放在钢匙儿上，一小碗的鸡汤全洒了。弟妹哎呦一声站起来，老妈赶紧走过去，用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快看看，烫着没有！"

　　老妈真让人生气你是保姆啊，这么殷勤，我心里想。

　　弟弟在桌子这边笑："哈哈，我也没跟你离婚，吓这个样子！"

　　老妈立刻骂起弟弟："离婚是瞎说的啊！满嘴放屁！"

　　弟弟继续傻笑，老爸自己干了一杯酒，吧嗒吧嗒嘴说："我完事了，看到你们絮絮叨叨的，我腰更疼了。我要出去溜达溜达了。"

　　我临离开家里的时候，老爸已经下楼溜达去了。我让老妈放心就是了，我说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及时向二位老人汇报的。老妈嘴里还是叨叨咕咕的，她说："你回去睡觉好好想想，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问问良心，做的是对还是不对？别整天笑嘻嘻的，想点正经事儿！"

　　44

　　这年头哪有那么多正经事。

　　弟弟开车准备送我回酒店，走到半路他说："我找两个人，咱们出去散散心。"

　　我想这个时间回酒店，大家都在写稿或者吃饭，估计晚上11点多大伙才能在一起聚聚的。我们报纸明天广告多，只能发两千来字的稿子，下午我已经把任务布置给唐嘉了。

　　我说："老爸去哪儿了？我们拉着他去按摩吧。"

　　"你跟老爸说说，他差不多能去的。"弟弟说。

　　我想，老爸这个年龄的人，他也许在旧社会当国民党的连长时搞过异性按摩，现在这个年龄了，他不是本溪那个酒糟鼻子，也不是共产党干部，他平时没有机会接触新生活的。老爸也是人，凭什么没有机会？

　　老爸的腰好象疼的很厉害，按摩也是治疗的。我想。

　　主意已定，弟弟在小区周围慢慢地开着车，我俩一起在窗外寻找着老爸。

　　在小区路口的路灯下，一群人正在下棋。我看到老爸正伸着脖子在看下棋。

　　我把老爸叫过来，我说："老爸，我和弟弟去洗澡，来接你，一起去。"

　　老爸很纳闷，"在家也能洗澡，开车去哪里洗？"

　　"弟弟的一个朋友开的保健中心，你不腰疼吗？给你拔拔罐子，按按摩。"

　　老爸说"我不去，我到那里按什么摩！"

　　老爸又伸着脖子看下棋，我把老爸拽到一边，然后硬把他推到车上。上车后我说："怎么老封建啊？我哥俩是给治病的。"

　　弟弟在前面笑着说："我腰疼就是在保健中心治好的，您天天吃那些药是没用的。"

　　车开了20多分钟后，我们来到北枫娱乐城。这里除了餐饮，还能唱歌和洗浴。娱乐城只有两层小楼，但看起来生意很兴隆。弟弟和这里的老板很熟悉，老板是个瘦高个子，我扶着老爸上二楼，弟弟和老板搭讪着。

　　老爸上楼的时候，四处张望着，他问我："这怎么是保健中心，这是什么地方？污七八糟的。"老爸在一楼右侧的长椅上，看到许多花花绿绿的女孩子。老爸是每天离不开报纸的人的，他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

　　"老爸，您放心吧，我们是给您治腰病来了，没什么的。"我笑着说。

　　我把老爸送到二楼休息室的沙发上，然后我走到弟弟那边。

　　弟弟正和老板交代着。弟弟说："那是我亲老爸，先找个人给他拔拔罐子，他腰是老毛病了。"

　　老板说："有个小丫头罐子拔得老好了，我会安排好的。"

　　"拔罐子时不用去包房，按摩的时候让小姐问问他，去不去包房随他自己便儿。"我微笑着对老板说。

　　老板说："用不用放开点，让小姐？"

　　我说："老爷子要去包房的话，放开点没有关系的。要循序渐进，别给老爷子吓着就好。"

　　我们商量好，弟弟扶着老爸，先去洗澡。十分钟后，我们一起来到按摩大厅，我给老爸找个床位。"先给您拔拔罐子，"我说，"老爸您不要紧张，你没看到，那边有几个比您年龄还大呢！"我指着大厅的另一侧。

　　我知道在这种场所，老家伙们一向很多的。

　　老爸听我的话好象很反感，他坐在床上瞪我一眼："我紧张什么？我这么大年龄的人了，什么没见识过！"

　　我和弟弟一直等着拔罐的小姐来到老爸身边，我们才对老爸说："我们要去陪老板喝两杯，这里都安排好了，完事我们来找您。"

　　"走吧，走吧！"老爸一边对我们说，一边招呼拔罐小姐："我的老腰就交给你了，罐子准备好了吧，开始吧。"老爸终于拿出一副什么世面都见过的样子。

　　弟弟领着我来到二楼东侧的一个大套间。

　　我进屋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已经坐在桌边，她们看到弟弟，齐刷刷地站起来。

　　我以为是从楼下找来的小姐，可弟弟一介绍吓了我一跳。原来这两个女孩子都是弟弟公司的签约歌手。弟弟公司有几十个这样的歌手，每年公司只能包装出一两名小有名气的。剩下的象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烂掉了。

　　弟弟告诉指着那个个子较高的说："恬瑶，哈尔滨人。我跟你说过吧？"弟弟的确跟我说过这个丫头，她只有24岁，来沈阳弟弟的音像公司时，五十万的现金往弟弟桌子上一拍，对弟弟说："我有的就是钱，我想唱歌，也想出名，你们能拿出包装我的点子就可以，钱的事情不用操心。"弟弟说哈尔滨这丫头来沈阳后是取个艺名，叫恬瑶的。她过去是做服装生意，钱赚得多，也很容易上。

　　弟弟把另一个女孩子叫小欣。

　　恬瑶留着短发，个头在一米六左右吧，她的左腮有个黑痔，人长得象唐朝的侍女。恬瑶有点太古典，这样的女孩子适合玩流行歌曲吗？我想。

　　弟弟告诉恬瑶："这是我哥，来沈阳采访球赛的。"

　　她笑着对我说："是记者啊？太厉害了！"

　　恬瑶根本不知道记者的专业特性，以为记者什么都能采访。

　　"哪天可要给我们宣传一下啊，也是帮你弟弟的忙。"恬瑶笑着说。

　　"你只要陪好，我哥笔下就能生花。"弟弟说。

　　小欣问我："你是不是见过很多歌星啊？"

　　我说："是的，只是我不太喜欢他们。"

　　"为什么呢？"小欣问。

　　"我从来都是喜欢歌声，不喜欢唱歌的人。"我说。

　　这是真的，就象我喜欢足球这个充满激情和悬念的运动，但一点不喜欢那些球星一样。

　　恬瑶扒拉一下我胳膊，"那你不会在演唱会时都闭着眼睛听歌吧？"

　　"有时候闭着，有时候脑袋朝后边听。"我笑着说。

　　小欣象是自言自语："这就怪了，怎么重视耳朵，不重视眼睛？"

　　"就是嘛，让狗出来唱《一无所有》，我也不会看它一眼的。"我说。

　　恬瑶听到这里一阵笑声，她说："多亏现在我们还不是歌星，否则该多不愉快啊。"

　　弟弟开着玩笑："我哥怪着呢，他始终认为我的职业是犯罪，把一些正常人最后弄得变成精神病了。"弟弟看了身边的小欣一眼："你们也快了。"

　　弟弟是在我们接老爸的时候，他打电话叫恬瑶她们先来这里的。恬瑶她俩叫了几个冷盘，啤酒要了一打。我们闲聊间开始喝酒。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对恬瑶说："你们到里面去躲躲吧，我要和小欣谈谈心。"

　　"哥，走吧。"恬瑶站起来，她拽着我的胳膊往右侧的房间走。

　　"先等一等，"快到房间的门口时，我说："我先出去一下。"我想去看看老爸。

　　我来到大厅里时，看到老爸一个人趴在那张床上，后背上有五六个透明的玻璃罐子。小姐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她看到我，站起来说："他睡着了，用不用喊醒啊？"

　　"让他睡吧。醒时候再安排人按摩就行了。"

　　老爸让我很放心。我兴冲冲地回到包房，我看到小欣的头埋在弟弟怀里，弟弟看我进来，对着里面屋子抬抬下巴，我点点头，迅速闪进去。

　　也真邪门儿了，在我做爱的经历里，只有过一次失败的历史。那是和成都一家银行的一个女孩子，我把她追到床上后，任凭我如何调动情绪，小弟弟软软的。我看到她自己痛苦得对我的小弟弟连啃带咬，折腾一个多小时，最后她绝望得痛哭流涕。我事后总结，不是那个女孩子不漂亮，也不是我丧失了性功能，和我喝多少酒也没有关系，关键是就象耗子碰到猫，卤水碰到豆腐或者林黛玉碰到焦大一样，天生我们身上的两种气味就是相排斥的，致使瞬间丧失生理功能。

　　面对恬瑶也是这样。她先是在躺在床上搂着我，最后脱掉自己的衣服，也剥光自己，面对她那双象蛇一样在我身上乱爬的小手，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调动情绪，小弟弟只略微抬着头。我骂自己，我不看恬瑶很古典嘛，不说是唐朝的侍女嘛？不，别是侍女了，干脆是贵妃吧，她睁着一汪秋水似的眼睛看着我，带着焦虑和躁动，"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我闭着眼睛，努力回到唐朝，回到杜甫老人描写杨贵妃那油腻腻的句子，回到那丝竹声声，琵琶低语的脂粉年代，可这一切都无法解救我那萎靡消沉的小弟弟。

　　我看到恬瑶额头渗出的点点汗珠。我嘴里说；"不行了，酒喝多了。"

　　我知道这和酒一点关系没有。恬瑶看我从她身上爬下来，她搂着我低声说："哥啊，是不是我不漂亮啊？你没感觉？"我赶紧安慰她："不是，不是！我TMD好象喝得太多了。"

　　我用手抹抹她额头上的汗说："哎，今天算栽到你手里了，哪天我一定把你陪好的。"

　　恬瑶把手又伸向小弟弟，她一边搓揉着，一边说："日子长着呢，不急不急的。"

　　我心里想，我绝对不会再找她了。这样的女孩子对我来说天生犯邪，我小弟弟硬得象棍子一样，见到这样的人会马上变成茄子的。我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人面前丢第二次脸的。

　　我剩下的时间只是陪恬瑶闲聊，我想多拖延点时间出去，我至少让弟弟觉得他哥还是可以的，绝对属于精力旺盛，善打持久战那种的。可是我又怕恬瑶在弟弟面前埋汰我，我用手使劲儿地揉着她的乳房说："对了，你可别在我弟弟面前败坏我名声啊，他会不高兴的。"我笑着说。恬瑶撅着嘴："放心吧，这是一次偶然的隐私！哈哈。"她接着象是自言自语："你弟弟酒喝多的时候，有时也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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