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竟然在梦里梦到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
他长得矮矮的,有一双牛一样的眼睛,总是习惯性的歪着脖子。我是在高中操场的篮球架子下碰到他的,我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你连老同学都不认识
了,我帮过你答数学题啊!我顿时感到非常内疚,我在梦里骂自己没有良心,骂自己忘恩负义,我骂完自己,我开始使劲儿地抽着自己的嘴巴。
该死的数学考试又来了。
我惊醒后还在忏悔,我真的不该忘记他的,在1989年7月高考考数学时,是他成功地利用交卷纸机会,把一张纸条放在我的桌上,那是一道应用题的演算和答案,我偷偷摸摸地把纸条上的内容抄到卷纸上后,我高考数学成绩才得了23分。我那年进川大的高考分数,只比川大录取分数线多10几分,也就是说,没有那道20分的应用题,我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去了。
我坐在床上冥想着我那同学的名字。我只记得他的眼球仿佛要从眼框里挣脱出来,说话时细声细语,走起路来没有任何声响。他在那个夏天拎着试卷走到我身边时,我一点都没有察觉,我只感到一只手轻轻地触了一下我的桌子,一个折叠起的纸条滑落下来,我望着远去的背影,才知道他是我的大眼睛同学。
他后来是去了济南上大学,我真是忘恩负义,从来没有想找过他。也许想找也找不到了。我后来想,也许他前生欠我的债,在那个夏天注定要偿还我,偿还后让我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我坐在床上想这个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坐在八楼的床上,我能听到大街上一声声叫卖雪糕的声音,还有嘈杂的喇叭声。
宁殊在网上闲晃,她看我呆头呆脑地坐在床上,问我:"又做什么恶梦了?"
"我梦到本溪那个厂长不想干了,我是说那个活动。"我说。
有些习性是没有必要让宁殊知道的,比如我生活一紧张,梦里就考数学;比如我上厕所后总不洗手;比如做完爱两分钟之内,我必须要点上一只抽一半的香烟……
我说梦里碰到李总了,宁殊信了,她说:"你太紧张了吧,人家不都说同意了嘛。"
"梦不都是假的嘛!"我说。
"也是啊!"宁殊接着说,"对了,谭菊上午找我,让我下午跟她去办事。"
"办什么事?"我故意问。
这是昨晚在酒吧里商量好的,谭菊约宁殊找人制作五里河体育场的展台。
"去找人设计展台。"宁殊说。
"你去吧,也帮着我们忙一忙,欧阳不说了嘛,到时候要论功行赏的。"我说。
"屁!我可不稀罕。我是觉得好玩才答应去的。"宁殊瞪我一眼。
她说到这儿,嘴里"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右手掐着腰的部位,"腰疼啊,腰疼啊!"
我笑了,"谁让你贪得无厌啊,总要啊!"
"跟你什么关系啊,我是在凳子上坐时间长了。"宁殊说。
"少扯,绝对是房事过度。"
"该死!你啥都明白啊,来,我再过度一下。"宁殊说着凑到我的身边,她撩开我身上的床单,拉开架势要拽我的短裤。我现在睡觉不得不穿短裤了,宁殊特意在商店给我买了五条短裤,她说她不愿意看到我光着屁股在房间里乱窜,或者象白条鸡一样趴在床上。
"不行了,不行了,我腰也疼了!"我摆脱宁殊的挑逗,狼狈地从床上跳下来,转身趴到另一个床上,用手使劲儿地捶着腰部。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宁殊也跟到我趴着的这张床边,坐下来后,两支手有节奏地给我捶打。"你早点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啊,别出什么事情!"她说。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除了睡觉什么也不干。"
"我下午就打,我得理清思路。"
"你想怎么和她说?"
"当然张着嘴和她说了。"
"贫嘴!"宁殊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她一定恨死我了,回成都她会不会找我闹啊?"
"她知道你在哪儿啊?"
"也是啊!可她会不会到你单位闹呢?"
"这个有可能。"
"这就不好了。"
"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要不?要不我俩私奔吧!"宁殊说到这里,哈哈哈一笑。
"是个好主意,只不过会死一批人的。"
"都谁会我们死啊?"
"我老婆。我爸我妈。还有,你爸你妈找不到你,说不定也想不开的。"
"别瞎说,我爸我妈可不会这样。"
我耐心地和宁殊谈着这个有点无聊的话题。宁殊不会知道,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我已经决定要离婚了。这个伟大的决定害得我一口气喝了三四个大扎啤,然后,我醉眼朦胧地看到我自己回到了成都,回到人民南路那条里弄,我打开房门,躺在自己那张很陌生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或者盯着电视,我相信那张床不出三天,就会沾满形形色色女孩子留下的长发。还会有宁殊的吗?我很难说得清楚。
宁殊看着我不说话了,拍了我屁股一下:"又在想啥呢?"
"没想啥。"我说,"亲爱的,如果我老婆不给你写信,她忽然闯进我们房间,我俩第一反应应该是啥啊?"
"那还用问,第一反应应该是穿衣服嘛!"
"有一定道理。"我说,"看来你是天天都不想穿衣服!"
"跟你学的嘛。"
"穿上衣服后你会怎样?"
"然后我就毫不犹豫地从八楼跳下去。"
"哈哈,这么勇敢,没看出来。"
"这还叫勇敢啊,你老婆不也喜欢自杀嘛。"
"你们都是巾帼英雄。亲爱的,你千万不要有自杀的念头的。"
"开玩笑呢。如果你老婆真破门而入,我一句话也不会说的。我会装做很镇定的样子从她身边走过,推开房门,去谭菊的房间吃苹果。远远地听着你俩大打出手,半个小时后我回来打扫战场。"宁殊绘声绘色地说着。
怪了,老婆这个时候成女一号了,不管我想不想看到她,只有我脑袋保持着正常思维,就能和她撞个满怀。
29
下午,宁殊和谭菊上街了,我在房间里踱着方步,想着和老婆在电话里要说的话。
我知道电话的开头很重要,话要不卑不亢,不要让人觉得遇到事情心慌意乱的。比如,我说话时应该让老婆能听到一种淡然的笑声,还不能让笑声太大,也不能让她听出来是一种冷笑。这种笑声里包含着冷静、智慧和超然。我估计这样的笑声要在15秒左右为好,时间长了,老婆说不定认为我精神失常了,15秒钟里,我除了问候一声:你好,接着应该较为深沉地说说--信我看过了,我也想了几天,在我拿出自己的意见之前,你还想和我说别的吗?
我觉得这样的开场白不错,我赶紧在写字台上拿起笔,把这几句话记下来。
这种心理对我来说是很少有的,在成都的时候,我与老婆交往很简单。有时在午夜,她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需要不需要留门,我说回不去了,老婆也只是哦一声,根本不想再去问原因。我忽然要出差,我打电话告诉她一下,她也只是说知道了,至于说出差是否应该自己带着牙具毛巾之类,老婆也懒的去提醒。这种简单的生活里,使我卸去一切负担,只要我不深入到生活的本质之中去,思考些家庭啊,道义啊,责任啊,我就永远那样轻松和快乐。
老婆还会和我说什么呢?她不会再说什么了!我最初还以为她在信里提出离婚只是一种姿态,以为我要拿出痛改前非的姿态,家庭还是可以维系的。后来反复琢磨,老婆的性格有些刚烈,如果她能容忍一个从成都跟我跑到沈阳的女孩子,那她的尊严彻底被狗吃了。老婆也读过书识过字,如果我当年娶的是川西山区一年才洗一次澡的村姑,她也许就不会在意我身边有几个欢蹦乱跳的女孩子了。
终于,我拨通老婆的手机。
铃声响了四五声,没有人接。她能看到显示的电话号码是我的。
我按断后重新拨,她的手机继续响着,五六声后,她终于接了。
"喂?是我!你的反应太慢了吧?"我笑着说。
天呐,我竟然忘了事先想好的话开头。
"我知道是你,你反应才慢了呢。"她说,"憋了这么多天才想回个电话啊!"
"我不忙嘛!"
"谁不知道你忙啥!报纸天天两三篇小稿,你天天忙活人吧。"
"到现在了还谈别人干嘛!你想好了?"
"当然想好了,你回成都就办手续。"
"没有回旋余地了?"
我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冒出这句话来,也许是想试探她一下。
"我有病啊!绝不可能!"
"这样也好,免得两面耽误。"
"耽误也是耽误你吧,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不是夫妻还是老同学嘛,操下心不可以吗?"
"你愿意操心就操吧,也是啊,要真做个老同学也不至于有今天。"
"你真想搬你妈家住吗?"
"我到哪儿都能住。"
"我是说回你妈家不方便,房子可以给你。"
"房子是你买的,你留着用吧,谢谢你好心。"
"我说是真的,我是男人,哪里都可以住的。"
"别谈没用的了。你打电话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最后我只想说声对不起!"
电话里有片刻的宁静,我还在等她的回话,没想到她把电话卡地一下掐断了。她也许认为我"对不起"三个字太虚伪了,可我发誓我这话是真心说的。
我继续拨她的手机,她关机了。
我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
坐在床上还没到两分钟,我又站在窗口,我看到大街上的来往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其实,谁也不会在意在酒店八楼的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家伙在此刻正独自享受着如此复杂的情感。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面孔,一个符号,或者是一个被人忽略的两条腿动物而已。甚至此时,我高呼着口号从八楼上跳下去,摔成一摊鲜血,这摊鲜血马上又被一群人围着,我相信这么多人围着我,完全是因为我的勇敢,或者因为鲜血的颜色格外引人注目。不会有人去想和我有关的那么多故事,那么多情节,也不会想到老爸老妈没有儿子的日子会昏厥几次,没人会想到在我的停尸房前,有多少个女孩子会来看看我。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有谁会关心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要想快乐,只有自己怜爱自己。
真有必要煎熬这么长时间?
我看到老婆那封要离婚的信后,我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折磨几天了。我提醒自己,有一种现实必须要珍惜,我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一个和婚姻彻底没有关系的人了。这条绳索把许多正常人都捆绑成精神病,老年痴呆症以及间歇性羊角风……我呢?最多是一个轻度神经分裂症。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咕噜咕噜几口喝光了。我想,我应该给弟弟打个电话。
我拨通弟弟手机:"家里没事吧?"我问。我怕老婆给老爸老妈打电话。
"没事啊?你那边有事?"弟弟说问。
"你知道就行了,"我说,"我和你嫂子要离婚了,她提出来了?"
"怎么搞的啊!外边怎么扯,家里不能出事啊!"弟弟很吃惊。
"她知道我从成都带个女孩子来沈阳了。"
"她怎么知道的?"
"反正是知道了,然后告诉我要离婚的。"
"你想和那个女孩子结婚?"
"没想过。我不再想结婚了,这样挺好的。"
"反正你想好,可别出大乱子。"
"放心吧。离了对谁也许都不是坏事,这么多年不都是混日子嘛。"
"告诉爸妈吗?"
"现在不能告诉,等我回成都再慢慢和他们渗透吧。"
"好了,我明白了。"弟弟最后说:"你想开点,哪天我去看你吧,今天过不去了。"
30
傍晚,谭菊和宁殊上街还没有回来。
阳光从窗子照进来,这个时候的阳光温度我觉得恰到好处,它们象温柔的猫一样,静静地伏在窗台上,茶几上,也舔拭着那块零碎的蓝花地毯。
我很喜欢这种地毯的颜色,它有点象昆明的蜡布,那是西南少数民族一种特色布料,基调是冷色,上面喷绣着蜡花或者一些昭示着原始图腾的图案。
九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到昆明的海埂基地采访足球队,回成都时候我特意买了两件用蜡布做的外套,我记得那是我准备送给老婆的,也是我第一次工作后给她买东西。可笑的是,那两件外套最后并没有落在老婆手里。我从昆明回来后,把装着零碎物品的运动包放在办公室,回来的第三天,因为她让我周末去她妈妈家吃饭,我找个借口不想去,我们狠狠吵了一架,我便让那两件蜡布外套在我的包里放了近半个月,随后我到武汉出差时,把两件外套送给了那里的一个女孩子。我还记得那个脸上有几粒雀斑的女孩子见我从昆明带来的礼物,她在我的房间里先是拎着外套在身上比划,然后高兴地搂着我的脖子,用性感的嘴唇在房间里追着亲我。
在频繁的出差和流浪的情感里,我对宾馆的感情是特殊的。
在我眼里,每个城市的宾馆房间因不同的情感各有千秋。它对我来说是一个流动的家,在这样流动的家里,我看到了电视、冰箱、写字台甚至马桶,也看到细腻的服务生和餐厅里笑容可掬的伙夫。更重要的是,那个宽大的床让我随时体味着许多情感故事。我把宾馆的标准房当成归宿,一种不可缺少的生活方式。也正是这样的心态,我在成都只要十天八天没有出差任务,我就会找个宾馆,开个房间,有女孩子陪着更好,实在找不到人,我会独自在宾馆里睡上一两个晚上。
这次和宁殊来沈阳,是我出差生涯里在外住的最长的一次。每年年初到昆明海埂基地采访集训,一般也就是一个月多点时间。以前奔波在各个城市的酒店里,总是一种从容和逍遥,写稿和睡觉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沈阳这个806房间本来也应该很简单,可它一夜间忽然复杂起来,老婆这个时候出现了,她突如其来地撕碎了我和宁殊平和的日子,又果断地把我推出成都那个家,随手关上多年来虚掩着的婚姻之门。
房间里的凤凰卫视电影台就是那几部片子,翻来覆去的播着。
电视里正放一个片子,一个男人脱光衣服看着靠着床上的一个女孩子,我讨厌这样的片子,纯粹是挑逗十八九的孩子们。这一点我欧阳没有共同的爱好。他喜欢看黄片,他说有时候要靠黄片刺激才能迫不及待地解开裤带。欧阳曾极力向我推荐过几部顶级片,他让我拿回房间和宁殊看,我想我看到这样的片子,一定会恶心得阳痿的。
我看到一只小七星瓢虫在电视后面的镜子上爬着,它的翅膀不挺地扑棱着,爬几步又滑下来,然后足足歇了二三十秒钟继续向上爬着。我奇怪房间窗和门关的紧紧的,这个小家伙是怎样进来的?
许多事情都没必要追问原因了。七星瓢虫有爬进房间的理由,老婆也有进我信箱理由。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比如这房间除了我和宁殊,还有空气,甚至在某个不起眼的墙壁上,还会有针孔摄象机,还会有耗子大摇大摆地从地毯上走过,这些东西也许和我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都很重要。
手机在我胡思乱想间突然想起,我看号码,是陈超的。
国家队去西亚比赛后,陈超只和我通过一次电话。我的这个多年前的朋友自从当了领导后,他最大的变化就是喜欢穿西服了。当然,陈超多年前也曾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小伙子,当时能写一手漂亮的稿件,用自己的许多稿子欺骗了许多女球迷。现在他不在写稿了,而是总写些策划方案,他把许多煽情词汇组织起来,码得密密麻麻的,然后去欺骗厂长经理什么的。
"你都在忙什么?总也看不见你。"陈超说。
"你TMD也不来,我上哪里让你看见去啊。"我笑着说,"是不是又开了一天会?"
"刚能喘口气,看你在干啥呢!"陈超在电话那边也笑。
"你们的记者快回来了吧?"我看陈超的晚报,他们那个去西亚的记者每天至少发一块版的稿子。
"过两天吧,"陈超说,"对了,你现在有事情吗?"
"没有啊?怎么?"我问。
"我要写个材料,明天要交的,把房间借我两三个小时?"
"靠,少扯!写什么材料!你是来睡觉吧。来吧,没关系。"我说。
"真的啊,真是写材料,顺便和一个朋友再聊聊。"
"女朋友吧?"
"当然,我一个妹妹从大连来了,晚上去哈尔滨,我们只有三四个小时时间。"
陈超这小子还想和我绕圈儿,我说:"我把钥匙放在前台,你取时报上自己的名就可以了。用完后给我打电话,别让我总在街上溜达。"
我去哪里?放下陈超的电话后,我想告诉宁殊不要回宾馆,我怕她回来后把陈超撞个正着。我给谭菊打电话,宁殊无法联系,我只能找谭菊了。
我听到电话里嘈杂的声音,我说:"你们在哪里?我要去找你们。"
谭菊说:"是你啊,哦,我们在文化路这边瞎逛呢,宁殊马上要回去,我也马上要回学校了。"
"都先别走,我没地方去了,我去找你们,一块吃晚饭。"我说。
"好吧。哎呀,这里太闹了,听不清楚。"谭菊好象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声音清静了许多,她悄声说:"宁殊跟我讲了你老婆找她的事情了,我看她不是象你们想象的那样心事重,她谈时有说有笑的。"
我赶紧问:"你没有和她讲离婚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谭菊笑着,"我只是听,偶尔开导开导她。"
"这就好!这就好!你们在文化路展览馆门口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到。"
我急冲冲地下楼,把钥匙牌儿交给前台服务生时,我看到有两三个记者在那里登记,其中一个济南的哥们还算熟悉。他吃惊地问我:"你比我们来得早啊,这么快!"我说:"我压根就没走,腻歪死了。你们怎么也来这么早?"他说:"球队过两天就回来了,早点过来扫扫外围,在家里是写不出稿子的。"
见到同行哥们的身影,我显得很兴奋。没有球队这段时间,我仿佛成了这个酒店的一个普通的客人,采访证件扔在房间的抽屉里,听不到哥们从别的房间打来的电话,在走廊和大堂了看不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尽管有宁殊在身边,我还是觉得丢了点东西一样。
看到这个哥们,我知道他们都要回来了,还有那该死的迟兵,也要从西亚那个鬼地方和国家队一起回来了。
31
深夜回到房间的时候,宁殊还喊着耳朵有点不好使。
我和宁殊、谭菊晚上去了展览馆边儿上的巴蜀酒楼吃火锅。宁殊是成都人,奇怪的是不怎么爱吃火锅,万不得已吃上一次,火锅里的那种麻辣会刺激她的耳朵,她在片刻间总喊着什么都听不见了。这种感觉就象飞机起飞或降落时,耳朵受不了气压的刺激一样。
在成都时,我也很少领宁殊光顾大小火锅店,到了沈阳也没有想吃的欲望。展览馆边上就是一家巴蜀酒楼,谭菊嚷着一定吃火锅,她以为只要是四川的,哪怕是一条狗,看到火锅也会眉开眼笑。
已经深夜11点多了,宁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对我说:"不行了,真不行了,我耳朵听起声音来还困难啊。"我笑着捏着她的鼻子:"往肚子里咽气,气儿快到嗓子眼儿时,让它们走两边的耳朵,这样就会好了。"这是我的经验,我在飞机上耳朵不好使时,我就用这种办法的。
"我用耳朵走气儿了,耳膜被气鼓得哗啦啦地响啊。"宁殊皱着鼻子看着我。
宁殊有时候着装不太象女孩子。她穿着一条宽松的浅白色休闲裤,上身是一件蓝色碎格子衬衫。回到房间后,她把衬衫的纽扣都解开了,露出被绷得紧紧的内衣。
宁殊喝了一大杯水后,不再吵嚷着耳朵了。
她坐在床边,我搂着她说:"你回到房间里太美了,亲爱的。"
宁殊甩了甩垂到眼前的头发,瞪我一眼:"什么话啊?我在外面不美吗?"
我赶紧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房间里灯光下你很妩媚。外边嘈杂,光线也不好,直接影响审美的。"
宁殊咯咯地笑了,"这还差不多!"她说完,把手伸进我的体恤衫里抚摩着。
"先别动啊,你听?"我轻轻推一下宁殊,让他隔壁的动静。隔壁隐约传来女孩子喊叫声。"这么早就开始运动了,真勤奋。"我笑着说。
"关你什么事啊。非礼勿听嘛!"宁殊嘴上这样说,耳朵还是略微侧侧,也想捞点动静。
在我们的房间里,夜里常常能听到左邻右舍传出来的女孩子叫声。有时我正在写稿,隔壁叫唤得让人心烦意乱。有时是我和宁殊正做爱时,忽然听到隔壁也正同时操作。宁殊和我做爱时从不叫床,她总是不停地摇摆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呐呐不止的也只有两个字--天呐!天呐!
隔壁就不同了,我听到的全是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有的哭腔里带着委屈,有的干嚎里带着快感,有的干脆就是猫狗搬的叫声。每当我听到这种声音时,我都告诉宁殊,我们千万不要焦躁,千万要当音乐来欣赏。为了达到最佳欣赏效果,我发明一个土办法:拿个玻璃杯子,把杯嘴儿紧紧扣在墙上,耳朵紧贴着杯子的屁股,对面的声音顿时就被放大了。
我又到茶几上取杯子,宁殊笑着说:"人家每次忙活自己的事,都把你累够戗!"
"这个女的声音绝对有摇滚的味道!"我的耳朵在杯子的屁股后面,我笑着说。
我听到隔壁的那个女孩子也许时间喊长了,嗓子分明嘶哑,节奏短促有力,她身上那个男人还不时发出低沉的伴奏。
我和宁殊边聊边听,过了好一阵,我探听到那个女孩子的身份了。我对宁殊说:"看来那个女孩子是一只鸡啊,在讨价。"我看了宁殊一眼,宁殊用一只手按住杯子,推开我,把自己的耳朵也凑了过去。她也就听了三十秒钟,一甩头坐在床上:"真没劲啊,他们俩个好象要打起来了。"
宁殊也把我拉过来坐下,"算了,算了!"
我笑着说:"是啊,没劲!来,我们来点崇高而又文明的交流吧。"
宁殊推我一把:"少扯!我才不要呢。"她说完向床里边坐了坐,把格子衬衫脱下,甩到另一张床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开始寻找着电视节目。
我也坐到宁殊的身边,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肚子。我很愿意摸宁殊的肚子,那种感觉象摸小猫的绒毛,温柔得常常让我觉得自己手的粗糙。
"手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不要超出禁摸区呀!"宁殊说。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要提醒我。
电视的节目被宁殊一个接一个地调着。她的眼睛一会儿盯下电视,一会儿瞥一下我,我的手在她肚子上不时地有着小动作。
我问宁殊想找什么电视节目,她说:"怎么没有四川台了呢?"
我说:"按24!"我还没等宁殊去按,从她手里抢过遥控器,顺手把四川台找出来。"你心不在焉啊。是不是刚才让隔壁的声音给闹的?"
"少扯!我从来都坐怀不乱的。"她说。
四川台里正重播当地新闻。"家里那边怎么样?"宁殊边看着电视问我。
我知道她想知道什么。我对她说:"我下午给我老婆打过电话了,我费了好大劲啊"
"她怎么说的?"
"她说等我回成都再和我谈谈的。"
"谈什么啊?"
"能谈什么!也许谈谈能不能过下去的问题。"
"她没提什么自杀的事吧?"
"没提,但话里我能隐约地听到点苗头的。"
"什么话啊?"
"她说自己已经受够了之类的。"
"提到我了吗?"
"提到了。我告诉她你在沈阳搞社会实践活动,不是专陪我来的。"
"她还能不能再给我写信?"
"我郑重告诉她了,什么事情都和我说,别去打扰你,她同意了。"
宁殊听到这里,她把电视的音量调小,看着我说:"后来我反复琢磨了她给我那封信的内容,你说,她是不是想和你离婚啊,受不了你了?"
"你怎么能看出这样的意思?"
"我觉得一个女人不至于动不动就想死吧。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
"想死想活的不在于她受过什么大学教育,那是性格原因的。"
宁殊笑了笑,她忽然打了我的手一下,我的手已经轻轻地在摸着她的乳房。
"我总怕你老婆找我,这是一种逃避吧?我能不能哪天找她谈谈?"宁殊说。
我吓了一跳:"你找她谈什么?"
"随便聊聊嘛,也许能谈得很好呢。"
"你没想过,你俩见面矛盾会升级的!她的性格我了解的。"
"那你真想就这样混一辈子了?"
"这么多年不混过来了嘛,一辈子有什么难的。"
"我不爱听!"
"真的,我这样一个人,真能和我老婆混一辈子不见得是坏事,我是说对别人不见得是坏事。我了解我自己的。"我看着宁殊,"你要跟我长了,也许同样受不了的!"
"我才不会呢!"
"这是因为我们时间还短。"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长一点儿?"
"当然能了,只是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我们都陷进去拔不出来。"
宁殊后来去洗澡,洗澡出来后竟然又把衣服都穿上了。这是反常的举动,已经是夜里了,洗完澡应该是躺到床上睡觉的。
"你怎么又穿上衣服了?不想睡觉?"
"有点冷的。"她抬起头看看空调,"冷风太大了吧。"
我也不想去分析宁殊穿衣服的原因了,我说:"来,亲爱的,过来。"
宁殊在写字台的镜子前,用木梳理着被水粘湿的长发。
我最后还是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转一圈儿后,放到床上。我先解开她的裤子,慢慢把它脱下,接下来脱下她的内衣和内裤。宁殊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直到我伏下身来亲她的乳房,她的手顺势伸下去:"好吓人啊,小弟弟今天好大啊!"她撅起嘴,睁大眼睛看着我。
其实,小弟弟每次都很吓人,今天只是有点特别。
我已经记不清我结婚后,是和哪个女孩子第一次偷情了。反正那是一次醉酒后,那时的感觉真想偷了谁的东西。小弟弟腼腆羞涩,浑身臭汗,一种负疚之情象饱嗝一样不停地向上涌,经过两三次内疚之后就习惯了。
眼下赤裸裸的宁殊,竟然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这不是她变了,而是我的身份变了,我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一个从笼子飞出的鹰,一只找到森林的虎,或者说是一个不再有任何束缚的禽兽?
我先是端详着宁殊,我喜欢看她那喝了少许酒之后的眼睛,她那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睛似一泓清水,没有任何杂质。
我的手抚摩着她,然后我开始深入她的体内。用两个胳膊肘支撑着床,有节奏地抽动着自己的下身,这样会减轻我对她的压力。
自由给人的力量是无穷的。
宁殊双手使劲地搂着我的腰,嘴里小声喊着,"快点,快点!"
我开始快点了,嘴里伴着"哎吆--哎吆"的声音。我的两个肘依旧支撑着床,它们要是完全放下来的话,我一百四五十斤的重量,再加上做爱时的重力加速度,也许会把宁殊压瘪。
宁殊最初还努力睁着眼睛要看我,她由于兴奋难忍,上身几次摇摆在我的身体和床之间,那种眼神象一支受伤的幼鹿,面对逼近的猎人,露出哀怜的目光。我恍惚地知道,救她最好方式是不吝啬自己的力量了。
她抬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闭上眼睛,枕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开始摇动着自己的头,嘴里经典地叨念着:"天呐,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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