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风鹏足球俱乐部办公室里,有一幅“九万里风鹏正举”的题字,那是朋友4年前送给领队范育红的。其时老范蛰伏在西丽水库下的训练场,天天带着南山少年俱乐部的孩子们踢球。这幅字跟着范育红成为深足的老总兼教练,然后又回到西丽水库。2012年底,当一支新球队即将成立时,范育红、孙刚(微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风鹏。
这句词来自李清照的《渔家傲》,“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漫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满含着对现实社会的不满,寓意长空九万里、大鹏必将冲天高飞的意思。深圳风鹏队成立一年打到冲甲最后一场,倒在补时第4分钟,恰恰验证了大鹏高飞前需要经受磨难的预言。
零的开始
这是深圳足球的现实问题。因为没钱,当打的中生代不愿意来,到了真正比拼内力的时候只能服输。
这是一支建立在对老深足、也就是深圳红钻(微博)不满的基础上的队伍。这种“不满”在红钻2011赛季毫无悬念地垫底降级后达到了最顶点。无论是球迷、球员,还是孙刚、张军(微博)这些已经离开多年的老臣,都认为是时候踏踏实实再搞一支“新深足”的时候。由于推行“特鲁西埃式”改革,深圳红钻中的诸多“老深足”因素已经淡然无存,正好给了风鹏契机。
于是,与红钻约满的袁琳转投风鹏,在上海、天津、沈阳闯荡了几年的陈永强回归,已经退役两年当起了“孩子王”的肖健佳也重新摸爬滚打。皮思维、支雅琪、任鑫、杨健这些熟人,要么已经不踢球,要么受了重伤,一个个陆续来到风鹏旗下。对于那些经历过6年保级不死的深圳球迷来说,这支崭新的“老深足”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是从组队基础来说,这支风鹏并不算中乙强队。中乙规定没有外援,只能上5名25岁以上球员,袁琳、陈永强、肖健佳加起来已经是“百岁老人”,他们就占了三席。加上一帮根本没有踢过联赛的小球员,这支队明显是老的老、小的小,缺乏中生代实力悍将,到了冲甲生死战,就是因为这一点被更平均、底子更厚的湖北华凯尔绝杀。
这是深圳足球的现实问题。因为没钱,当打的中生代不愿意来,到了真正比拼内力的时候只能服输。
风鹏队内顶薪也就是1万元,踢不上主力的小队员也就三四千元一个月。“人家都以为我们踢球的很有钱,其实比起已经出来工作的同学,我赚得比他们少多了。有时同学聚会,我都没钱埋单。”这是一位小队员的心声。
与工资匹配的,是球队的条件。风鹏队驻扎在西丽基地,场地条件还挺不错,5片标准足球场,依山傍水,空气一流。但球队住的基地宿舍,就是简易平房,四五个队员挤一间房,都是上下铺,下面睡人上面放行李,用布帘一拉形成自己的独立空间,这其实就跟学生住校的条件差不多。主教练张军也住在宿舍,独自一屋,衣柜、录像机、电脑、战术板,他说这就是自己的“四大件”。
一门生意
很多队都是草台班子,搭建就为了冲甲,冲不上去就解散。而球员和教练中,更是造就了一批有“孵化”功能的“专业人士”。
从2011年开始中乙联赛被中国足协定性为业余联赛,中乙的比赛尤其是最后的冲甲决战,要比任何中超(微博)中甲更加激烈,因为那是真正的“生死大战”———只有冲上中甲才能进入职业的“圈子”,留下来就意味着可能消亡———谁会愿意花大笔的钱常年混迹业余联赛。
说白了,搞乙级俱乐部不只是投资,更是一种“投机”。
很多乙级队都是草台班子,搭建就为了冲甲,冲不上去就解散。大家都是短期合同,就那么8个月的事。2011年整个赛季就输了两场的北区冠军抚顺罕王,上一个月还信誓旦旦说“冲甲后投入7000万元”,淘汰赛输给东莞南城后就散了。
而“冲甲”也成为了一门生意。华凯尔的主教练李军4年中带两支湖北球队冲甲成功,队员侯哲更是连续三年为三支不同球队实现冲甲。和他们一样的教练队员还有一大批,上去了就功成身退、找支球队再冲,这种模式造就了一批有“孵化”功能的“专业人士”。在中超中甲外教、外援越来越盛行之下,活在中甲与中乙之间的夹缝里,成为相当多从业者的选择。
今年的冲甲大军里,大部分球队与球员签的都是“低工资高奖金”合同,有的队甚至在最后时刻把工资扣起,目的是刺激球员在关键时刻一拼到底。“老板给你画个饼,承诺很大很大,反正每年就两支队能吃下去,概率不到10%。”一名队员说。深圳风鹏主教练张军说:“以前我没有想到中乙是这样的,你说中国足球能良性发展吗?”
两声苦笑
赛后,裁判走向风鹏替补席,说了一句“都是公平的”,满脸通红的张军只能苦笑着把眼泪忍住。
在这种“不冲甲便成仁”的环境里,各种各样的经济利益交割,各种各样的人情关系交割,冲与不冲就不再是单纯的竞技了。
以深圳风鹏做客到湖北黄石这场决战为例。从踏入黄石开始,种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纷至沓来。第一天交了1000元场租到一个学校训练,这是合理的。第二天因为早上下了小雨,即使下午阳光普照,比赛场地也拒绝踩场,这也是预料中的。当球队到场“散步”时,发现球迷早已挂上了铁链勒死张军的画像,还写上“绞死张军 杀死风鹏”的大字。随后,这幅画像又被拿出去游街。比赛前一晚凌晨4点,球队住的酒店门外突然烟花、鞭炮齐鸣。这就是“必杀风鹏”的社会氛围。
到了比赛现场,一切比想象中更糟糕。嫩哨马力每一次判罚都会被质疑,甚至被推搡。场外的教练、领队、队员、工作人员,都可以随意冲到场地里指责裁判,加上看台上“杀杀杀”、“不踢了”的威胁,任何一名中国裁判都没有可能再把公平放在第一位,为了确保不出事,确保比赛能踢完,裁判的“忍辱负重”成为必然。
于是在客队球员展示自己左眼被拳头打成“鸡蛋”时,裁判只是摇摇头;甚至在客队球员被践踏,肇事者必须被红牌罚下时,在主队的围攻和“要罚两个一起罚”的威胁下,主裁判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了事。目的只是维持“平衡”。
比赛结束后,马力专门在特警包围下走向风鹏替补席,说了一句“都是公平的”,满脸通红的张军只能苦笑着把眼泪忍住:“有什么意思呢?”
一切都为了冲甲。但是在这样一场都无法保证连续进行的比赛后,冲甲真的是最重要的事吗?
三杆老枪
袁琳35岁、肖健佳34岁、陈永强34岁……他们能不能鼓起勇气再打一年,真的很难说。
在中乙,每一支冲不上去的球队几乎都面临生存危机,每一个球员都时刻面临退役、转型的威胁。
“很肯定地说,明年投资人一定会继续投资。”领队范育红说。虽然风鹏的老板从来没有公开露面,但是球队内部都清楚,老板只是希望低调做事。风鹏的投入不是中乙最多的,但起码能确保需要。有了一年的积累,明年风鹏会更成熟。
赛季初说过“不冲甲就辞职”的张军说,自己还没有考虑下赛季去留。“先打好三四名决赛。”但是他说,中乙真的比当年自己带队打中超还累,“配套差,队员能力也就这样,需要操心的事情从早排到晚。”这8个多月时间,他总共回家住过3个晚上,如果不是有个“贤内助”,他的家庭都难以维持。
明年,袁琳、肖健佳、陈永强又年长一岁了,三个人都再踢一年的可能性并不大。经过淘汰赛的激烈竞争,三人身上都多了很多伤,能否坚持需经历身、心的双重考验。在对华凯尔的这场球时,肖健佳多次倒地:“我真不是卧草,两年没练,今年顶上来,你知道我从上到下受了多少伤,让我咬牙咬得牙都碎了。”
袁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中乙三四名决赛就让他头痛:“去贵州还好点,如果去青海是人造草,我这条老腿哪里熬得住啊?”(编者注:昨天另一场半决赛结束,风鹏的下一个对手就是青海森科。)
在黄石体育场洒下热泪的陈永强,依然在悲愤中难以自拔:“我感到很悲哀,很耻辱!不能有一个公平的体制吗?不是做不到,是不敢做。都是一帮混蛋!”专题采写:特约记者 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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