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天才少年落魄哈尔滨 吃着老本等待六月再出国

　　哈尔滨四月的清晨依然是冰冷的，一阵寒风吹过，哈磁酒店楼前一群散坐在地上和台阶上的球员，都本能地捂紧了外套，只有一个斜跨在自行车上的球员抬起头迎着风，理了理及肩的长发。他那身蓝色的外套在这群穿着统一红色球衣的球员中间很扎眼，甚至令人感觉异样，他并非刻意如此，只是自去年十月份到现在，球队没有给他发放过一套衣服或是装备。

　　拎着残破球鞋的多余人

　　张晓彬只得还穿着斯托克港预备队的蓝色球衣。胸前还有英文的“SPORTS”字样，从成色来看这套训练服已经有些旧了。而他的另一个习惯是把里面的黑色球衣，从蓝色外套中露出一个边，尽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花样，却使他看上去很时尚。内衣长度超过外衣的打扮已经成为很多街头少年喜爱的方式，张晓彬没有领到球衣，他也因此可以随心所欲地打扮自己。

　　球队的中巴终于开了过来，张晓彬第一个钻进了车内，坐在了司机身后的位置上。之前拎在手里的一双球鞋被他放在脚边后又拎起来，看了又看。这是旧款的黑色阿迪达斯“猎二”，国内球员都对这一款式推崇备至，直到现在仍有很多球员愿意穿着它上场踢联赛，不同的是张晓彬的这双鞋已经破旧不堪了。

　　张晓彬习惯外出训练时，把鞋拎在手上，行走在训练场边。他并不刻意去隐藏出了问题的右脚那只球鞋，这只鞋子的鞋帮已经脱了线，外侧的两块皮子已经出现了断线，外翻的皮子使这双旧鞋即使是在晃动中也十分醒目地暴露出主人的寒酸。专业球员对球鞋是很讲究的，这个位置的损坏意味着张晓彬在使用右脚外侧踢球时不会那么精准，但目前他已经顾不上了。

　　张晓彬不会在意这个瑕疵，惟一一次他对球鞋很紧张，是在下午的训练结束，他起身要下大巴的时候，才用手抹了抹裂开的部位，或许是怕加速球鞋的破损，他的动作很小心，跟在其他球员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向车门，眼睛却一直盯着“猎二”破损的部位。那种眼神说不出的无奈。

　　让张晓彬担忧的破损远不止这一处，自从他从英国回来后，俱乐部就没有跟他签约，只是在他通过“YOYO”体能测试后，给他报了名，这是张晓彬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国内职业联赛的秩序册上，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参赛证，他甚至不清楚参赛证是什么样子的。按照国内球队的管理惯例，参赛证一般都是由球队助理教练或是工作人员统一管理的，没有理由发到个人手里，张晓彬也不关心这张参赛证，他更愿意它是一张“劳工证”，超过了19岁的他不能继续在斯托克港的预备队待下去了，要想留在英国，必须要有劳工证。

　　没有签约的张晓彬待遇也是全队最差的了，难以想象的是，现在的他没有比赛奖金、没有工资、没有训练津贴，甚至连训练服都要自备，这种待遇对于这名2001年就进队的球员来说，确实称得上落魄。他自嘲于自己目前的境遇：“我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什么都没有。”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下午训练结束后的黄昏，在他住的512房间里，他的房间是楼层里球员宿舍惟一的套间，外屋成了苦闷的球员们打牌消遣的娱乐室，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烟头。张晓彬坐在背光的椅子上，只留下一个清晰的黑色轮廓，屋里没有开灯，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双手使劲地用各种姿势绞着一个塑料衣架，像是在抗争着什么，但只要他一松手，衣架迅速弹回原状，毫发无损。

　　张晓彬，一个被斯托克港媒体誉为“中国欧文”的少年；一个踢了3年英格兰预备队联赛的队员；一个入选沈祥福国奥队的球员，突然就成了一个在国力队中可有可无的多余人，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英国烙印下的无所适从

　　河北张家口是他的出生地，他的生日是2月14日，“这一天是情人节”，这是他的讲述中惟一一个笑容。6岁就进了张家口体校的他，家里给了他足够的发展空间，全家迁移到了北京桥梁厂，这时他经历了短暂的离开专业足球的日子，虽然在桥梁厂子弟学校队成为“老大”，但却绝对无法满足他，在桥梁厂的子弟学校第一次有了职业足球的梦想时，他只有7岁。“虽然那时没有专业训练，但是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想做职业球员的”，不过他没想到，当他真正成为职业球员的第一年，他效力的“职业队”却从联赛出局了……

　　再去纠缠这个过程毫无疑义，没有比赛意味着他必须保持很好的训练状态才有前途可言，于是训练成了他惟一的寄托，他早已判断出“教练不是很欣赏我，也可能不是很了解我吧”，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是第一个登上中巴的球员了。即便只是训练，对他来说也并不简单。

　　张晓彬给人感觉最深的就是他与其他球员的难以融合，记者在两天里只见过他惟一一次与其他队员的“交流”，训练结束后，他回到房间赶紧冲刺般地洗完澡。在等待晚饭的时候，隔壁屋里哈尔滨当地球员李光宇的房间爆发出一阵欢呼，这唤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跑到隔壁屋才知道是李光宇在玩PS游戏，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屋里。队友对他的印象很淡，很多队员谈及张晓彬只是说：“很少聊天，但人不坏。”

　　就算是在与队友近距离接触的大巴车上，他也仍旧沉默。通常他会坐在队友王存的身边，全队在大巴上没有了往日的快乐，王存也是牢骚满腹，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但是身边的他悄无声息，他依然很本色地与其他队员保持着距离，令人明显感觉到他的孤独。到了球场，张晓彬来到场边，到队医身边，默默地脱下鞋缠上纱布，再重新穿上鞋袜，整个过程一语不发，像是无声电影时代的黑白默片……

　　三年的英国生活给张晓彬打下了深刻的烙印，思维以及说话方式都与在国内成长的球员不同，他很直白地说：“我很喜欢国外的足球环境，那里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关系。”在斯托克港队里，球队主教练是克雷格，他很少跟队员交流，但是每次都是鼓励和安慰，跟队员都会说“你是最棒的”，张晓彬在他手下的时候充满自信，他甚至因此成了斯托克港预备队的主力前腰，但是回到国内一切都不一样了。

　　或许正像张晓彬说的那样，“国内教练对我还不了解”，于是他没有出场机会，甚至连教学赛和热身赛都踢不上，这使得张晓彬对自己留在国力发展的信心也在一点点地丧失，就在这时，国力更以让他难以理解的方式失去了生存权。

　　吃着老本等待六月

　　张晓彬的经纪人是一名英国人，张晓彬回来之前，他始终跟经纪人保持着联系，甚至他的MSN上还与仍在斯托克港效力的英国球员保持着联系。张晓彬是在2001年被选中去英国斯托克港试训的，直到2004年10月才离开斯托克港队回国，离开的原因很简单，他无法获得劳工证，最直接的理由是他无法达到为国家队赛事75%出场的标准，这对他是一个致命伤。

　　他根本无法达到这一条硬性规定，他的留洋梦只能选在英国以外的欧洲国家，比如意大利，这是张晓彬最渴望的联赛，有时想想也能让他激动。经纪人的联系已经有了眉目，大约在今年6月份左右才能有确切消息，那时是五大联赛球队组织新赛季球队的时候，也是决定张晓彬前途的时候。

　　必须提到的是，过去三年里，尽管是在预备队打比赛，但在他16岁的时候就能赚到500英镑的周薪，相当于月入两万多人民币，他是同龄的中国球员中收入最高的，而跟随球队同吃同住的张晓彬几乎能省下很多钱，他16岁就买了一辆车，直到回国前才卖掉。

　　现在国力不与他签约，他现在只能取英镑兑换成人民币，他的说法是“吃老本”，待遇的反差也让人感慨，而他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也只能等到六月份，“6月”这是张晓彬不断提及的词汇，将伴随他留在国内的未来两个月。

　　(序语)与其说他也是个受难者，不如说他是个陪绑者———从2004年十月跟着国力开始，一切已经注定，半年时间，体测过关、联赛报名，他和国力却没有一纸合同。国力不死他一分钱都拿不到；国力死了，他也同样失去了资格和机会，甚至08之星也没要这个身份不明、也没有太多表现机会的人。在如此的窘迫面前，过去天才的光环和在斯托克港的荣耀都变得毫无说服力，而他从张家口到北京，再到西安、斯托克港、哈尔滨的足球流浪，也因此变得仓皇而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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