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8日还魂记 积蓄五年信心和勇气都被消磨一空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宁愿看到日历还停留在2000年，或者任何一年，但千万别是2005年。”刘成有点神经质地感叹着，一句话说尽了他对2005年的恐慌，过去的这八天，他把积蓄了五年的信心和勇气都被消磨一空……

　　五年前，2000年的刘成还是一个刚刚进入职业足球一线队的新青年，参赛证上1983年10月23日的生日让你很容易就能理解，为什么在海埂集训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以随便呵 斥这个跑得飞快的新人。但怎样的新丁磨炼都挡不住他的运气，那一年的3月，刘成随全兴出征到延边，大清早就被一个记者的电话叫醒，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玩笑，“他说我进国家队了，我当时的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

　　在刘成本人知道之前，这个消息当时其实满世界都知道了，伏笔在米卢此前驾临成都的时候就埋下。米罗西对米卢说，“博拉，我有个17岁的队员，和你大哥年轻时踢球的风格很像。”米卢记住了“liucheng”，新一期的国家队名单里就出现了他。这一年的刘成冲劲十足，“我当时靠的就是推荐，所以站不住脚，连米卢开始都惊叹我的田径能力，后来平心静气一想，我当时的确还没有达到国家队水平。”刘成幽幽地说，“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运气都被我消耗完了。”离开国家集训队之后，刘成在全兴队次年的第一次训练中摔倒在硬地球场上，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扭折了踝骨；又过了一年，他又做了一次膝盖手术……伤好之后，他仍然跑得飞快，但是蹉跎几年，却失去了跻身川足主力的最佳时机。

　　五年间，不真实的风光和没有触底的低落，让刘成对职业联赛的残酷始终没有感觉，直到2005年他回到老家长沙。

　　长沙人刘成的轮回看起来有点巧合，当冠城和湘军谈好45万元租借价格之后，他从去年被挂牌的郁闷中恢复过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和故乡结缘，此前他在家乡也小有名气，2003年初和八一队进行足协杯，看台上来自湖南的记者甚至抓住了四川记者的肩膀，自豪地说，“你看，上面那个最帅的就是我们湖南的！”

　　“最帅”没有解决问题，回到长沙也就意味着从中超降格到了中甲，“对我来说心理上的补偿就是回到了家乡球队，我的爸爸，还有奶奶、外公、外婆，我都可以和他们保持密切联系。”迄今为止，刘成的爷爷已经有过两次心肌梗塞的经历，这让家庭中的每个成员都很担心，刘成回来意味着这个家庭中最年轻的男性要扛起家庭的重担，但是自从3月1日下午以来，他几乎没有睡好过——他今年很可能踢不了球了。

　　那一天刘成自己打的来到了一家健身房，他们住在贺龙体育场外围，里面有一家健身中心，但是这一家的恢复设施更好，所以他舍近求远。换了衣服之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俱乐部总经理舒晓东告诉他说，他要参加5日主场和青岛的2005年度第一场中甲比赛还有些问题，因为参赛证还在冠城手里，因为湘军还没有支付45万元的租借费用。“你看看能不能给冠城方面说一说，这钱是不是晚点给。”

　　这个电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抵达湘军仅仅两个月，刘成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俱乐部在资金上遇到了问题。球队的教练和湘军执行董事谢维汉动用了很多关系拉赞助，甚至自己垫钱，维持了球队的基本运作。年初球队在东莞和南城队打了一场比赛，湘军住的招待所还是刘成8年前在四川队打青年联赛时住的地方，三个人住一间，洗澡时热水时断时续。当然，球队后来听到了好消息：北京某企业的孙总有意投入2000万元，把今年湘军“买”下来，头期汇款150万本来在2月底就可以到账。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发生了湘军梯队招收学员不太正规的负面报道，不知道是否是这个原因，这笔款项并没有到账，因此俱乐部干净利落告诉刘成，“钱出了问题”。

　　自从去年年底被冠城挂牌之后，刘成在没有球踢的郁闷中度过半个月，其间上海国际曾经有意购买他，但是冠城和对方的谈判并不顺利。直到年初北京开会吕枫见到王国林，后者已经直接表示，“这个人价格太高，100多万，我们不要了。”而新赛季冠城的注册名单中已经没有了刘成的名字，这让他非常绝望。在这个时候冠城能够和湘军谈成租借方案，刘成打心眼里高兴。“我很感谢吕总，而且去的俱乐部刚好是家乡球队，这就更好了。”基于这样的原因，刘成觉得打电话给冠城老总吕枫说这个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此事的重要性使他不得不当天就和吕枫取得了电话联系，不光如此，刘成的父亲刘百鸣也给吕枫打电话，他们不但详细叙述了湘军的经济危局，而且恳求冠城能够再放宽一下收款时限。不过，按照俱乐部的管理规定，吕枫实在是不能再开这个先河，他给刘成的建议是，“给你们领导说清楚，这笔钱不是很多，我们也有自己的规定，请他们比赛之前给钱。如果没有钱，你可以回来，我给你想办法。”这个“办法”，实际上就是让刘成跟队训练，没有注册的球员肯定是不能参加比赛的，何况冠城今年的内援非常出色，极具竞争力。

　　刘成父子无法对冠城再次提出恳求，因为冠城虽然没有给刘成在本队报名，但是竞训主管李达在去北京注册时，已经帮刘成搞定了注册程序，也就是说，一旦湘军的款项到账，刘成马上可以拿到这个参赛证，代表湘军参赛。这本来不属于冠城的义务，但是吕枫已经做好这些工作。

　　接下来的两天，刘成还是正常参加了球队的训练。他的问题米罗西非常清楚，也格外着急。在米罗西对球队的改造中，刘成是一个不可缺少的棋子。绿化江河义赛，湘军主场战胜了申花，刘成身背10号在场上打后腰，表现格外出色。赛后，前来观看的朱广沪也对这个英俊小伙不吝褒奖，“不错嘛，勤勤恳恳的。”这场比赛让球迷看到了刘成的实力，他也对自己未来充满信心。出事之后，经过几天的折腾，刘成终于明白，俱乐部现在真的是拿不出这笔钱。

　　两天中刘成给吕枫打过一次电话，他有一个新主意——自己凑10万先给冠城，然后3月15日之前让湘军把剩下的35万付清。这个建议仍然被拒绝了。此时已经是3月3日，离第一场比赛时间还有48小时不到。刘成说，自己在四川的几年，因为无法长期在一线队打主力，因此也没有挣什么钱，“如果我自己有钱，自己都出了，还在这里耗时间做什么？”

　　好消息在3月4日下午传来了。16时，湘军老总舒晓东和吕枫这对好久没有联系的同行终于互通了电话，舒告诉冠城方面，“来人到长沙取钱吧，但未必能全额付给，你们来人的机票和住宿我们都负责。”3日的晚上，吕枫以前做国足领队时候的老部下老朋友，现在在湘军担任助理教练和队员的前国门符宾给吕枫打过电话，说请吕枫支持一下，派人到长沙先取10万，并带上刘成的参赛证，剩下的35万租借费尽快给付。吕枫看着符宾的面子，派李达昨天亲赴长沙，“来回路费我们都可以自己出。尽量把刘成的事解决好，刘成毕竟还是我们自己的队员啊。”

　　5日刘成见到了李达，他们是老熟人。不过后者已经出离愤怒，因为他到了长沙之后，湘军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却开始推三阻四，“周六银行休息，一下子取不出这么多钱。先拿3000块怎么样？”事情的结局非常简单了，在逾万球迷的球场，刘成在悲愤中看到了名单上仅有17人，自己根本不在上面。事后他说，他没有回到休息室哭，但是却对这个结局感到无比失望，“我是湖南人，我不可能说我家乡的球队不好，冠城也对我不错，我也不能说他们不好，那我呢，我只有怪自己？”

　　刘成惟一有些情绪的话是，“早说没有钱，这10万元我就自己想办法了，我的利益谁来保证？”他当时眼眶红红的。俱乐部的执行董事谢维汉和俱乐部总经理舒晓东也不停给吕枫打电话，但是这桩失信于人的戏再也唱不下去，李达当天下午6点飞回了成都，他把这次旅行称之为“被忽悠了一趟”，

　　湘军一球落后，看台上2万多名长沙球迷一直呼喊着刘成的名字，但刘成还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我断骨头的时候一个人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这样被抛弃般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长沙这几天天气特别好，休息日人们都喜欢去室外晒晒太阳喝点茶。但是刘成没有心思，还有一个亲人不知道刘成遇到的困境，这就是他的母亲，他母亲一直在美国洛杉矶行医。7日他和妈妈通了一次话，刘成装得格外轻松，“我要说什么都好，告诉她我穿了10号，告诉她米罗西是最欣赏我的教练，但是我也告诉其他的家庭成员不要告诉妈妈我遇到的事情，这样她才高兴。”作为一个男子汉，刘成说这是最基本的东西。不过，年近八旬的外婆还是从报纸上得到了这个消息，老人对孙子说，“这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踢不了球，家里还是有饭吃，你回来了就好。”这触动了刘成心底最软的地方，他说，“直到这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酸楚。”

　　像电影《北非谍影》开场白的最后一句，刘成继续着这几天他的功课：等待。刘成的爸爸是长沙石油系统某公司的一位副总，从他住的地方打的来留芳宾馆要花13块钱。父亲几天之间和刘成通了无数次电话，但是见面次数并不多。

　　刘成的爸爸有一辆单位的别克，工作忙起来也不能天天往留芳跑。和刘成聊天最多的人就是同住一个屋子的中学同学侯敬夫，518就他们两人住，其他的屋子可能要住三人。侯敬夫在河南建业打过球，这是也他的返乡之旅。3月7日刘成格外紧张，这一天他听说两个消息，一是俱乐部正在和北京有意投资的企业谈判，如果能够成功，那么钱就不是问题；另一个消息则具有摧毁性，如果真的宣布谈判破裂的话，整支球队决定从乙级联赛重头打起。8日中午，他还没有起床，就听说谢维汉已经去了北京，所有的谈判即将最后敲定。

　　这一天的训练刘成有些心悸，米罗西的身体不太好，也显得很憔悴。回到屋子，室友问他柜子里的一个包是否可以挪一下，他不置可否笑了一下，里面是他在广州体测时候的往返机票，“我知道俱乐部现在非常困难，没好意思拿出来报销。”

　　晚上8时，刘成给记者打来电话，由于兴奋他的语速快了许多。湘军和北京百龙集团的谈判获得成功，谢维汉已经拿到了105万，其中60万用于足协注册，45万给刘成解决租借费。“我又能踢球了。”由于此事给很多人带来了不愉快，刘成一度也抱怨了几句，因此他生怕得罪了大家，于是像奥斯卡获奖者一样把冠城和湘军的所有相关人员感谢了个遍，还有那些提议为他捐款的球迷。这一晚，他把518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这个时候他获得了全身心的放松，他甚至向往得更多，想在家乡好好干，“其实好好干，进国家队都不是什么奇谈怪论，这一次我要凭借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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