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邦告别赛竟遭主场球迷辱骂 范志毅暴怒拒绝送球衣

　　11月28日，珠海。

　　属于亚热带海洋性气候的这座城市居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当地人说，这很不正常。天空时阴时晴。太阳刚一露头，马上让人有盛夏的感觉。一片浮云掠过，深秋的寒意就会阵阵袭来。每天这样的变化都会出现好几次，一如珠海球迷复杂的心情。“其实中邦队对于我们珠海球迷来说，就像太阳一样。”在珠海市体育中心，一个15岁少年用颇有点深 沉的语调动情地说：“我想看他们赢球，但却不想看他们冲超。因为我早就知道，一冲超成功，他们肯定会离开……”

　　事实上，在10·30冲超之前，中邦队已经确定了离开珠海的计划。从珠海到上海，2000公里的旅程写满了无奈和低调。无奈属于球迷，低调则来自官方。对于中邦的回归，有关部门严禁上海媒体炒作，并且不允许使用“回家”之类的字眼。这一要求据说来自于珠海高层与上海方面的沟通，最后的要求非常明确，他们不希望这样的报道再来刺激珠海球迷的感情。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邹忠伟一边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边轻轻地感叹：“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离开。当初从上海来的时候，思想上有波动，现在真要离开了，反倒有点舍不得了。”邹忠伟是中邦俱乐部的总经理，年初来珠海的时候，他向妻子请了三年的假，当时他还半开玩笑地说“三年回不来，你就把家搬到珠海来吧”，没想到一年后他就可以向妻子销假了。

　　不过最后一场与厦门蓝狮的比赛之前，邹忠伟还是没有时间想着妻子。这桌宴席才刚吃出味道，餐馆突然宣布“打烊”，他知道珠海球迷难免会有点火气。所以27日的告别赛前，邹忠伟已经给队员打了预防针：“万一球迷有什么过激行为，我们一定要克制，要理解他们的心情。”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这个俱乐部老总第一次希望主场的球迷能够少一点，越少越好。

　　然而还是出了点小风波。比赛当天，珠海体育中心涌进了一万多球迷，他们打出的横幅是“赢也爱你，输也爱你，走了不爱你”！爱不爱都是一种煎熬。尽管比赛中，中邦队还是有着非常不错的发挥，开场两分钟就攻破了对手的球门，但是球迷并不满意，他们喝起了倒彩。中邦队在比赛中所穿着的白色客场队服，成为了球迷发泄不满的理由。整个比赛过程中，他们一直在要求中邦队更换上主场的红色队服。

　　中途换球衣在正式的足球比赛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要求得不到满足，一个著名的球迷团体打出了“中邦，105”的标语。一个广东人告诉记者，“105”是一句著名粤语脏话的谐音。

　　这让中邦队每个人都感到委屈。之所以穿白色球衣，是因为大多数主场球迷根本没有看到过客场队服，中邦希望给球迷留下一个完整的回忆。而且他们准备赛后把自己的客场队服送给珠海球迷做个纪念，没想到球迷已经没有耐心等到最后的告别。

　　情绪在体育场内激荡到最后的结果是，当范志毅被替换上场时，东面看台的球迷喊出了“范志毅，傻×”的口号。这样的倒戈一击足以让“大将军”这样的铁汉心碎。所以比赛结束一刹那，小范暴怒。

　　有队员准备按照计划把球衣扔给看台上的球迷，但是被范志毅制止。“别给他们，他们都在看台上喊什么你们没有听见，给他们干吗？哪里有这样的球迷？”回到休息室，他依然怒气难平。在接受一家电视台采访时，范志毅有点赌气地说：“既然他们这么对待我们，那我们干脆什么都不给了。我们回到上海还会有球迷，哪里的球迷还不是都一样。”

　　这个上海男人只是永远改不了自己爱恨分明的个性。如果不是球迷开口骂了他，容易动感情的范志毅可能还会流泪，因为他对珠海还是很有感情。27日比赛完从球场回驻地的路上，看到道路旁边山林起火，范志毅第一个拿出电话拨打119，因为电话一直占线，旁边有人劝小范放弃：“反正路人这么多，总归会有人报警。”范志毅反驳说：“如果大家都这么想，整个珠海没准都会陷入火海。”

　　球场外对于这个城市的责任感和球场内的暴跳如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此可见离别之际，这个上海男人的心情是多么复杂。球迷的情感与范志毅一样矛盾。27日的比赛结束后，中邦队乘坐的巴士遭到了部分主场球迷的矿泉水瓶攻击。不过，也有队员注意到，车窗的另一侧，一个八九岁的小球迷一边追赶，一边放声大哭。手里拿着一个还没有完成的签名本。

　　落一颗眼泪，震碎遍野的天荒地老。范志毅说，我可以理解他们。

　　有的人走了，不久还要回来，有的人走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职业体坛每天都在演绎着同样的故事。27日的答谢晚宴上，中邦董事长卫平引用了球迷在看台上打出的横幅，他当着珠海的两位主管副市长许诺：“如果珠海需要，我们随时都会回来。”“如果”什么时候会变成现实，没有人知道。

　　外援尼科第一个和珠海和中邦告别，他走的时候，球队还在开着赛季总结大会。白俄罗斯人探头探脑地进来，马良行要求全体队员鼓掌，为其送行。尼科本赛季为中邦贡献了6个进球，他有资格接受球队的谢意。他笑脸盈盈地走了，邹忠伟却有些伤感：“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

　　迪迪尔和班宁很有希望留下。马良行看好他们的潜力——“在今年联赛中期，还曾经有法国俱乐部想把他们弄走”；然而他无法决定喀麦隆人的未来——大连实德的人最近两天一直在中邦俱乐部盘桓，迪迪尔和班宁的前途掌握在大连人的手里。

　　实际上，连大连人也不知道这两个黑大个明年还会不会在中国踢球。迪迪尔会议一结束就追着邹忠伟讨要自己最后两场比赛的奖金，甚至连一个星期都等不了。邹忠伟说会把钱按时打在球员的工资卡里，迪迪尔反问，“如果我不再回来了呢？”

　　有人走就会有人来，谢晖已经基本确定下赛季为中邦效力。所以离去时他很从容，准备先坐船到深圳，然后从深圳回上海。临行前他把两个婚礼请柬交给了马良行和范志毅。“红色催款单”，小范笑嘻嘻地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要参加N个婚礼，卞军、谢晖，还有刘全德。”

　　刘全德几乎一刻也不能等，总结大会一结束，他就直奔机场。大连，有已经和他相恋八年、等他结婚等了很久的新娘。

　　大多数队员和他一样，会在最短时间内回家团聚。只有几个人准备陪家人在珠海再玩上几天。假期结束之后，他们将直接赶往海南冬训基地报到，这意味着，中邦与上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将会被推迟到2005年2月初。

　　大城市上海，小城市珠海。“押大”还是“跟小”如同赌局一样难以捉摸。几乎所有人都期待着回到上海，几乎所有人都害怕回到上海。珠海太小，两年下来，他们对于每一条街道都了如指掌。上海太大，没有人知道自己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对于未来生活的探索目前还仅限于上海的“高消费”和洪庙基地的偏僻地理位置，特别是后一个问题，是所有队员都关心的。因为这支球队中，除了守门员董雷之外，没有人有车。就是董雷的宝马，现在也准备卖掉。“听说洪庙基地所在的郊县比珠海这边还要偏僻得多？到市区打车至少要200块钱，以后我们怎么出来呀？打车太贵，买车没钱，坐公交车面子上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看来只好一直待在基地里了。”

　　比交通问题更加严峻的是竞争形势。谢晖的加盟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有中超经验的球员加盟到这支年轻的球队中来。“5个自由转会名额，两个外援，再加上一个守门员，已经8个人了，我们这些人只能竞争剩下来的3个位置。”有人扳着指头计算对上海的担心。

　　卫平说过，全部回上海，但是马良行也说了，全部回上海不等于全打主力。“团队精神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中超需要有能力球员的个性发挥。”

　　马良行房间里很多行李已经提前托运回了上海，剩下的只是一些日常用品和几十盒录像带，所以在这个乱成一锅粥的当口，他的房间反而显得愈发整洁。范志毅的房间因为“地形复杂”已经插不进去脚。这还不是全部，他的大部分行李已经被父亲范九龄和朋友开着车先期送走。

　　马良行订的是11月29日下午16时的机票，到上海应该是华灯初上，如果顺利，可以躲开媒体的围追堵截。范志毅的机票是在上午9时，对于返回上海，他似乎显得迫不及待，在珠海证明自己之后，他需要在上海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年多以前，范志毅在回归上海的过程中四处碰壁，因此很多人认为这一次他将带领中邦回上海“复仇”。但是小范本人并不愿意谈类似的话题。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仇恨，“这是非常现实的事情。不可能让环境适应我，只能我来适应环境。”他举了英格兰国家队老队长亚当斯的例子：“他算牛了吧，但是年龄到了就是年龄到了，该没有人要还是没有人要。这与名气无关，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

　　范志毅的心态非常平静，他甚至说，即便是当初拒绝过自己的那些人，如果将来需要他的帮助，“也会给他一个助理教练的位置。30年河东30年河西，将来的事情非常难说。”虽然火气依旧，但一年多在外的流浪已经让他有了宽容之心。对于上海范志毅仍旧有着家的亲切，在那里有他的父母、他的妞妞、他的开始。

　　一个赛季的征程是以28日上午的总结大会来画上句号的。这颇有点小学生放寒假前开个会，布置一下作业的意思。中邦的这个学期结束了，在会议之后，球队就地解散，直到明年1月3日重新到海口集中。不想马上离开的球员可以再待上一两天，不过他们必须自行解决伙食问题，因为在28日上午的早餐过后，球队的厨师们就没有了再开伙的打算。直到下午3点多钟，几个忙碌了整整一年的上海厨子还在房间里搓着小麻将。

　　在会上总结发言应该是马良行本赛季的最后一项工作。他给球员布置了三项“寒假作业”——坚持一周两练、禁毒、禁赌。马良行最担心的是球员的体重，他说博格坎普一年365天都是一份营养菜谱，希望球员能够向荷兰人学习。另外，每名队员离队之前都要到队医房间过秤，并将体重记录在案，一个月后，体重超标的球员将遭受到严酷的“魔鬼训练”作为处罚。

　　禁赌包括禁止球员参与赌球、买足球彩票等一系列与足球博彩有关的项目。马良行说自己不相信假球，不相信球员赌球，但是一旦抓住事实，绝对无条件开除出队。禁毒是新的改革措施。老马要求自己的队员在寒假里维护中国球员的形象，“把我说的话记清楚，不要自己把自己废了。我相信你们所有人，但是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一旦查出自动走人，不要再来找我说废话。”马良行语气平和，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总结大会上还宣布了冲超奖金的分配方案。奖金数额与球员的期望值有一定差距，失望多少是难免的。但是这种情绪的持续时间并不长。“有总归比没有好，现在这形势，能有钱拿已经算不错了。”一名队员淡淡地说。

　　终于可以回家了，那种想要上路的急切完全可以冲淡对现实的小小不满。于是，28日上午11时，海愉半岛花园球员会所3楼，已经一片狼藉的走廊里多了一台体重秤，跨过这台秤，上海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