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僵局终于突破
胎死腹中的评论稿
摘自1月1日作者日记
今天是元旦,显然回不了北京了。
回旅馆后,我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攻下宋卫平这道壁垒,让他交出证据。必须要向他摊牌,没有时间再拖延。他不交证据就是怕自己会蹲牢房。裁判因受贿可能被判20年,他行贿也可能会坐牢多年。他肯定有顾虑,不交证据就是出于自保,我坚信这是他声称要保护裁判的真正原因。
怎么才能让他把证据给我们呢?我决定对他进行正面突袭,而且不留余地,给还是不给,不给,我们转身就走,而且告诉他我们会在内参中明确提及这点。
我给方益波打电话,要他今晚再约宋卫平,必须要强攻下这个堡垒,否则,我这次白来一场,我们也没有完全任务。
其实,取证的压力没有人施加给我们,我们又不是司法机关,我们也不是足协,我们只是采访,反映情况。但我们还是想有所突破。既然宋卫平和陈培德都不信任足协,宋也不想直接把证据线索交给司法机关,那么,我们作为足协和司法机关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应该是宋卫平最理想的选择对象。虽然我不懂法律,但我反复强调:“你把证据给我们,这就是最大的主动。”后来才知道,他不去司法部门交证据材料根本就不算自首。打出最后一张牌
宋卫平同意见我们。时间定在晚9点。望湖宾馆,7楼茶室。
我准备了两个录音机、三支笔。晚饭没有食欲,心里一直琢磨着如何才能让宋卫平完全信任我们。
我决定单刀直入,不想兜圈子。
“宋先生,”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现在已经进入僵局,大家都在等待着证据。您现在成为阻碍事件进展的人。我希望你能把好事做到底,积极配合我们。陈培德表现比你好,他已经提供人了两个人名,其中有你们的中间人方君。他还给我们提供了其他证据。今天,我们就等你一句话:给不给我们证据。我认为你不给我们证据的惟一理由,就是怕自己进监狱。你要是不说,我明天就回北京,内参里将明确写你不提供证据。”
宋卫平认真听着,我的口气明显改变,毫不客气。待我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沉默。
录音机在缓缓地转着,门外的苏州评弹飘进来。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他依然沉默,依然闭目,看上去他在做艰难的抉择。
我明白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底牌。他或者拒绝,或者突破口从此打开。足足有十分钟,他沉默着,闭着眼,一动不动。
室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我没有放弃希望,脑子里琢磨着下一步如何行动。
宋卫平睁开眼,开始拨手机。一个不通,换另一个,不知道他和谁联系。我和方益波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有开机,李书福。”宋卫平解释说。“我需要和吉利能定下气,我认为最好我们两家同时把证据拿出来,那样的影响更大。”
他又拨电话,拨给李书福的助手。
“我是宋卫平。李总手机关了,你能联系上他吗?让他给我回电话,我要要事找他。”
放下电话,他透露说:“陈局长今晚约李谈话,肯定是做他的工作。”
宋给方君拨电话,对方显示关机。他找到一个人问方的下落,对方说方君不在杭州,在舟山。
“你能不能让他给我加个电话,我有点事找他。”
我悄悄地出了口长气。坚冰有可能被打破,宋卫平已经拿定主意,他准备向我们交证据了。
宋卫平开始不断地发问,主要是关心足协方面的态度。为了获取他的信任,我开始不顾纪律向他透露阎世铎秘密谈话的内容。我注意到,当我一提到“阎世铎”这三个字时,他的眼睛突然放射出异样的光彩,这种情况我在第一次向他提到阎和足协表态时出现过。
小姐不断进来换茶,他并不避讳小姐,谈话照常继续。日式门开时传来委婉动人的评弹声,窗外一片灯火通明,这个元旦之夜对于他和我们都极不寻常。
宋的手机响了“喂——哦,李总,我是宋。什么,好消息?”李微弱的声音传出来,显然他不知道宋和我们在一起。“喂、喂,我现在和两位新华社记者在一起……。你要不要见见这两位记者?为什么?好。”宋笑起来。“你和陈局长在一起,好。”
宋突然单刀直入,提出要李书福配合他一起交代出裁判名单和线索。
“拖是没有用的,我们尽人力吧。你考虑一下,和桂总商量一下,我等你的电话。”
宋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方君打来的。“你明天赶回来,我和你有点事谈,关于黑哨的事咱们再碰碰。”
方君大概是躲起来了,宋透露说不少裁判都给他打电话,希望他能帮他们隐瞒一下。陈某某电话里央求他不要说把钱给他了,就说他没拿到,千万别把他卖了。宋卫平说,中国人有种仗义心理。许多裁判和方都成了哥们,非常熟。方是绿城专门做裁判的人。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在十分钟内是否已经彻底打消了顾虑。我说:“宋总,我真的很敬佩你的为人。有胆跨出这步的人,不多。”
宋卫平并不激动,他缓缓地说:“尽人力,随天命吧。”
手机响,宋卫平在电话里谈到了霍顿。他透露说绿城今天已经签下霍顿,26万多美元,工资属于中偏上。小方问霍顿知道黑哨和绿城处境吗?宋说,知道,霍顿来队有这个因素,他曾表示做裁判再好的队他也不会去。我们已经不信任国内老教练了,新人还没有。霍顿水平有,人也不错。如果绿城并入绿园,霍顿也过去。
宋卫平显然对我们很信任。他说:“真的,别看你讲话慢悠悠的,但是,你的为人和见识我很欣赏。换了别的人我可能会是另一种态度。我建议你们接触一下裁判,对他们突然袭击,力争找到突破口。明天,我让方君配合你们联系。”
我欣喜地点头,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宋的手机又响,这次是李书福打来的,说他和陈培德要来见我们。宋卫平告诉了他们的地址,我们开始激动起来。宋说李同意促进事情进展,陈做工作起了作用。
我说,你担心自己会进去吗?他说,不,我们已经是40多岁的人了,应该有成熟的行为能力,这点事如果还想不清楚就别干事了。该承担什么责任承担什么责任,我早顾不了这么多了。再说,如果这样的事不了了之,我们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在这样有利的情况下,如果还解决不了,只能证明我们无能。如果这次搞不下去,我还会发动第二次攻势,如果几次都没结果,我只好死心,退出足坛。
他建议我和阎世铎取得联系,在成都老总会前把情况反映给他,让他认识到严重性。“你最好去成都和他面谈一次。”他说。我同意了。精明的李书福
11点左右,门开了,李书福先进来,陈培德还有另外两个人跟在后面。我在电视上见到过李书福。他满脸笑容,但眼神中有种提防和保留,他对我尤其关注,笑着,一直看着我。
我们换了一个大房间。大家落坐,我和方益波、陈培德一排,另四人一排。
我把录音机早早放在桌上,一直开着。拿出录音机时,李书福的神情有点变化。李书福没有和我们交换名片,我和方益波的名片没了,这很尴尬,显得我们像故意的。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李书福的助手,一位是以前举重名将占旭刚的教练,现在是省人大委员。
李书福依然是笑意盈盈地盯着我,他给我的印象很狡猾。我先对李书福介绍了我们的特殊背景。我们主要是写内参稿件,给中央反映情况,刚才宋总已经给我们透露了许多证据信息,陈局长也把具体人名给了我们,我们希望你能提供所有的线索。”
宋卫平没开口,他的态度我们已经摸透,关键是李书福。我讲完,陈培德讲。他说把证据送给新华社等于就是送给了党中央,希望他们信任我们。
李书福不断地吃东西,笑着,不表态。
宋卫平开始将他的军,说:“李总谈谈吧,我已经谈完了。”
李书福开始讲在《新闻调查》节目中相同的话,他把自己摘得十分干净。广州比赛,外国裁判,足协搞鬼,解释说传真太晚,外籍裁判不能来。
在广州那场球,我们没有做裁判,张建军有问题。我们当时要是不管,球迷肯定会闹事,场上会出现几十具尸体。我们每人管30人,职工去了3000人,要冲上去。
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但没有打断他,让他讲。
他提到了黑人外籍球员图穆。他妈妈死了,赛前没告诉,拼命踢,输球后哭成一团。他对镜头甩100元人民币,意思是有人赛前用35万元收买他,结果被罚停赛8场。他不是那个用用势显示点钱的老外。
足球赢球主要靠裁判。他和宋卫平笑着对话,互相打听吉利和绿城交手的几场比赛。”
“那场你做了没有?”宋卫平问他。
“你做了没有?”李书福滑头。
“我那场没做,因为我们已经没希望了,”宋很老实地说。
“我不知道,你没做我也没做。”李书福很滑头。“我哪知道这些事,直到年底查账突然发现这么大的窟窿。”李书福的假话让宋卫平在旁边偷偷乐起来。
“你做孙葆洁了吗?”李书福问。
“我们做不动他,他不收钱。”
“你说他真不收?听人讲他是干净的,足协知道他不拿钱,所以让他吹。”李书福似乎也肯定孙葆洁是干净的。
“干净的裁判是极少数,给钱就收的大多数,主动索要的也是极少数,我觉得这是准确的估计。”宋卫平说。
“我最钦佩你,你怎么干我都跟着。“李书福开始吹捧宋卫平,但我发现,他对宋的敬佩是真心的。
“哪里哪里,你是第一个揭黑的,我跟着你。”
看这两个反黑先锋在一起笑着谈论这些事,一会儿打趣,一会儿逗哏,我觉得很惊奇。他们并不紧张,也不沉重,两人就像讲对口相声。
李书福接着对我们讲他已经讲了几百次的揭黑过程:“新闻发布会前我们起草了一个稿子,准备宣布退出向广州球迷有个交代,然后就拉倒,但念着念着,我突然发起火来,我非常激动,怎么也压不住,我就一下子抖落出来。”李讲时我能感觉他对当时的失控很后悔。“我们本来是不准备那样干的,离开就算了,已经不关我们的事。现在我们也是圈外人,不像宋总,他们还要踢。”
“揭发时你有顾虑吗?”我问。
“顾虑当然有,谁能没有顾虑,你说是不是?”他的头摆来摆去,似乎在征求大家的认同。他一边讲话,一边飞快地吃东西,不管讲到伤心处还是激动处,他脸上的笑容都挂着,像凝固在脸上的面具。
“吉利一共做过多少场?”我问。
宋卫平替他掩护说:“别为难他了,他们做的场次不多,大概有五场吧?”
李书福说:“比五场少吧。”看得出他装傻。
宋卫平笑着对他说:“对,我们比你们多多了,是你们的好多倍。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绿城会把证据和线索交给新华社,明天我们就整理出来,把裁判的名字,地址,给他们每人多少钱都说清楚。”
“李总你呢?你也配合一下,免得我们内参里就提绿城一家,我将他军。”
“我们准备一旦司法介入就把证据全交出来,陈局长已经让我们准备好材料。”
“先给新华社吧,他们这个环节更方便些,”陈培德我们说话。
李书福依然笑着说:“我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我是商人,卖汽车,都是下面人弄的。我会让别人了解一下。”
“你们大概给了裁判多少钱?”我追问。
“钱?呵呵,呵呵”,李书福开始傻笑,“这个,这个,我哪里知道?都是下面人干的,我和宋总他们不一样,都是裁判逼我们干的。”
他开始骂裁判。“我哪知道足球这么黑?一开始,他们说做裁判。我说行,送件大衣,给点礼物,或去家里联系下感情。他们说不行。”
“我说给2000元,这不少了,我们开鉴定会给记者最多500元,800元,裁判2000元很多了。他们还是说,不行。我急了,你们说到底多少?他们说起码要6万,差点把我吓死。”
看来,他早就知道给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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