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阎世铎到底表了什么态？

　　阎世铎没有什么开场白。他判断出我们两人都不是长年浸泡在足球圈中报道的记者，所以，先给我们上了堂裁判启蒙课。

　　由于这次会见被渲染上极其神秘的色彩，谈话内容涉及到内参和中国足协对黑哨的表 态，而且，从谈话到公开表态间隔了长达7天时间，所以，引发了社会的广泛猜想，并成为不少媒体追逐刺探的目标。《南方体育》1月4日刊登了《阎世铎和新华社记者谈话曝光》的内幕文章，该文被新浪网转载，影响极大。这篇以阎第一人称口吻写就的文章，从细节到内容均是杜撰，我和方益波在新浪网登载声明，第二天，新华社发表了我们专访阎的长文。不少人认定其中许多内容就是28日秘密会谈的东西，其实不是。公开发表的稿件是他自己写的，那篇东西是阎世铎压了7天后，又经过补充改写形成的。?阎世铎这次秘密谈话一共有四种版本：第一种是以下我整理的原始谈话；第二个版本是他自己写的六页纸；第三个版本是经过了不少改动的1月5日新华社公开发表的专访；第四个版本是《南方体育》登载的造谣稿件。

　　阎世铎通常不轻易表态，现在这次秘密谈话早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也是为了证明我们没有泄露给其他媒体，我把和他的谈话内容整理如下：

　　“这次黑哨事件社会关注、国际足坛也关注，非同小可。中国足协非常重视这个事情，所以，打电话让你们来，对于中国足协来说，请记者进京商量一件事，这样做还是第一次。为了让你们对中国裁判有些了解，我先介绍一些情况，提供你们参考：一、裁判工作：我们裁判分为四级，国际级、国家一、二、三级，共6800人。国际级裁判348人(不包括女足)；裁判组成：基本上由教师、工人、无业人员构成；裁判的性质：业余身份做职业裁判；裁判的水平：从整体看中国裁判在亚洲属于一流……职业三大赛事：甲级联赛和足协杯，共346场比赛，甲A182场，甲B132场，足协杯36场。每场4名裁判，共1384人次。二、中国足协对裁判的管理工作：第一、我们是培训和管理并重。培养一个裁判通常要化5到6年时间。我们是在职业道德和执哨能力上同时抓。中国足协在裁判培训和管理上抓得比较好，对裁判的要求比国际足联要求的更严格，甚至有些过分。”

　　阎世铎显然已经为这次采访做了精心的准备，他基本上是照着笔记本上写的东西念。“我们为了防止裁判和俱乐部发生不正当关系，中国足协采取了许多措施。其中包括提前一天通知裁判，裁判到达时足协派人接，到驻地后必须关掉手机，掐断饭店电话，不让裁判和俱乐部方面接触等。可以说，有些做法是违反人权的。”

　　“我们为了防止俱乐部知道谁吹这场比赛，都是派两个主裁去当地，主裁的宣布在比赛开始前当场有人开封，这里面有许多的选派、回避原则。去年中国足协开会决定，加大内部监督机制，采取了裁判末位淘汰制度。我们让每个俱乐部的老总给裁判打分，打分分两部分，技术分和职业道德分。我们发现有几个裁判的道德分很低，今年已经给5名裁判停了哨，其中有被国际足联认可，准备选去吹国际比赛的名哨。”

　　阎世铎一脸严肃地继续一边看笔记，一边对我们说：“下面我讲第二点：中国足协对裁判的支持和处罚并重。在足球场上，裁判就是法官，我们足协首先是支持，但在处罚上非常严格。只要有重大技术问题的和反映不干净的裁判，我们都进行了调查，对某些人采取了停哨处罚。有人将裁判出问题可能和足协的人员有关，我们采取的措施是不让足协的人员下赛区当比赛监督。今年只是在最后几场容易出问题的比赛中，足协才选派了个别负责人下去，防止出事。足协能做的工作就是这几项：第一是培训；第二是教育；第三是管理。”

　　阎世铎喝了口水，他那个大茶杯相当大。“第三：绿城、吉利俱乐部的问题。1、俱乐部和裁判之间的给钱和收钱问题，足协历来非常重视，坚决反对。一旦发现后坚决调查处理，但现在主要是苦于没有证据。中国足协是个协会，只能进行行业管理。沈渝之战后，足协动员了许多人力和物力，花了大量时间去调查，最后由于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不了了之。中国足协在反腐败上态度非常鲜明。对球员超龄问题上，足协处置了500人。对于今年甲B五个俱乐部涉嫌打假球的问题上，中国足协受到了多大的压力，但我们依然进行了果断的处罚。中国足协对不正之风的态度历来是决不心慈手软，不管涉及到谁，没有任何的犹豫和退让，绝不害怕，要一查到底。包括我本人在内。2、关于给钱和收钱的问题。假球是谁和谁打？黑哨是谁给钱和收钱？假球是俱乐部和俱乐部之间打，钱是俱乐部给，裁判收。中国足协已经尽到了仁至义尽，苦口婆心。这些是俱乐部的事，不是中国足协无作为，因为中国足协的性质决定了我们只能采取行业管理。?处罚必须要有证据。俱乐部要自律，裁判要自律。我们要有个判断，是行贿的多还是索贿的多。我们还要考虑这个问题的根源是什么？3、俱乐部反黑要用行动来证明决心，这就是说你要拿出证据来。揭露问题是为了解决问题，打击这种行为，在反对黑哨、假球和净化中国足球环境上，中国足协和揭黑俱乐部的目标和利益是一致的。吉利和绿城揭黑后，中国足协非常重视，专门派人去浙江，就是为了拿到证据。但是，我们并没有拿到证据。送钱和收钱的事情都发生在浙江，你要真信任中国足协为什么不把证据给我们？”

　　讲到这里，阎世铎变得很激动，他开始不念笔记。“对他们说的证据，就是那封电脑打的匿名信和退回的钱，我们无法判断。但这个事情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个事情已经对中国足球，对中国人的形象影响巨大，这事不能完，要不以后中国足球无法搞！对中国足协不信任，可以通过司法部门，可以通过司法解决。我阎世铎承担不起，炒掉我没有关系，但这个事情该谁负责就谁负责，绝不能算完！”

　　阎世铎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矛头不知是指向谁，好像是对陈培德、宋卫平和李书福很不满意。“我们生活在这个大环境下，社会上有的问题，社会上的不正之风肯定会在足坛上存在，现在有、将来还会有。治理这个环境需要努力、需要时间。我们承认中国足协在管理上存在着办法不多，机制不完善。我认为这是态度的选择问题，解决不解决是净化环境的问题。这涉及到中国足球的名誉问题。我们内部处罚超龄人员的数量占总数球员的三分之二，这个处罚力度相当大，国际足联都知道此事。现在黑哨事态的发展似乎中国足协成了罪人，送钱的人反成了英雄。中国足协在本月19日就公开对黑哨问题表了态，我们讲足协要多做少说。对于敢于揭露问题的人和俱乐部我们支持欢迎，但采取的方式要负责任，不能信口乱说。李书福在电视上就公开说，十强赛也是送钱出的线。这种话非常的不负责任，这对中国足球的形象是玷污。谁说的话谁要负责。他不是说他们有许多确凿的证据吗？为什么不给我们的调查取证人员？我们除了去浙江外，中国足协也在做具体调查工作，力争有所突破。最重要的是当事人说话。法律上是‘不诉不理’，我说你杀人了你就杀人了？我不是保护杀人犯的意思，我是说你必须要把证据给我。另外，场下金钱的交易已经超出了中国足协管辖的范围。行规是按行业管理条规处理具体事务，中国足协是管联赛中的事务。牵扯到权钱交易这是法律管辖的范围，是民法和刑法管辖的范围。另外，中国足协无权要求司法介入或不介入。起诉权是公民权，中国足协没有权利阻拦。中国足协对吉利的起诉有异议，因为我们认为处罚重与不重是当与不当的问题，不是违不违法的问题。”

　　讲到这里后，阎世铎的主要观点和态度已经阐明，他开始和我们随意地聊天。“解铃还得系铃人。现在全国和世界都知道了这件事，我的态度是覆水难收！必须要搞清楚。给钱和收钱的双方，如果有人知情不举，这是知情人的问题，如果中国足协有证据不处理是足协的问题。陈培德在电视上公开讲有充足的证据，那好，现在到了该拿出来的时候了。我认为，非常简单，足协、俱乐部、媒体和球迷的利益是一致的，要联手解决这件事，当事人要把证据拿出来。敢于揭发是好事，但需要把好事做好。我建议你们去杭州后请浙江拿出确凿的证据。

　　“我认为桥归桥，路归路，是什么问题，是谁的问题必须要搞清楚。”我问他：“中国足协下一阶段准备做哪些工作？”阎世铎说：“1、继续积极调查；2、等待浙江方面的证据。我们不希望我们共同做的事结果造成了两军对垒，足协和那两家俱乐部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我又问：“最后这屎盆子会不会扣在足协脑袋上？”这句话显然使阎主席大为恼火，他说：“屎盆子该扣谁脑袋上就得扣谁脑袋上，这事一点不能含糊！”他接着说：“足协没出牌不是手里没牌，我们要按自己的步骤出牌。另外，我还告诉你们个事，亚足联的官员知道我们是如何管理裁判的，他们看完我们的管理规定后非常吃惊，说你们管理的真是严格和细致，比别的国家足协要好的多。”

　　阎世铎的另一个警句我没听懂，他说：“我做事不是小攒计，我喜欢后发制人。”“什么？什么小攒计？什么意思？”我追问。他一笑，“这个不要写了吧？”阎世铎最后的几句话非常的慷慨激昂：“这件事远不是画句号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对足球界、对中国人民、对国际足联有个交代。现在是覆水难收！”——谈话结束后，董华招呼我们留下来一起吃午饭，我们拒绝，但他坚持。“已经都12点了，去哪里都得吃，就在这对付点得了。我们这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是盒饭快餐。”

　　“你们平时就吃盒饭？”我很惊讶。

　　“对呀，你以为我们吃什么？”他下去端回几个饭盒，非常简单的家常菜，主食是米饭和馒头。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你们今天谈话后要小心点，肯定有不少记者在盯你们，都想打探秘密，足球圈里没有秘密，这点杨明可能有心得。”

　　我说：“我知道，我听说有帮狗仔队，真有这么个组织还是通指挖内幕的？”

　　董华笑着说：“真有。我知道有队长和副队长，他们非常敬业，对狗仔的称谓很自豪的，没有两下子，你想参加还没资格呢。”

　　“这足球媒体怎么都这样了，我就看不惯。花边新闻、小道消息，我们新华社不干这些下三滥的事情，当然，第一个我们没有报纸不担心发行量，第二，我们也每钱维持关系。”

　　“你不知道，这些记者无孔不入，有时候就三个头在这开会，不知道怎么就泄露出去，弄得大家直起疑心，都怀疑是不是会议室里被人装了窃听器。”他这话，弄得我很紧张，低头乱找，真怕我们的谈话被窃听。今天就我们四人在场，走漏风声就是黄泥抹屁股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次密谈其实没什么秘密可言，我们也没有完全根据阎世铎的讲话写内参。内参是30日发的。当天晚上，小方根据阎世铎的讲话整理了一篇素材稿，我们决定给他过目一下，这主要是想取得他的信任，让他把握一下里面什么观点对足协最重要。(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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