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英元
三、累觉不爱
去起点的路,比我们想得要好走许多。抵达起点的时候,星空银河璀璨,南十字星高悬头顶,告诉我们,这是在能见度最好、光污染最少的南半球38度。
起点设在一片草地之上,并非修剪齐整的草坪。当时不知道,后来一想,这里应该也是一个汽车露营地,就和途中所有检录站一样。姗姗把租来的微型车停在一排房车边上。迎着车窗泄出来的灯光,可以隐约看见车厢里都坐着穿戴整齐的毅行者。那时候,我们很羡慕这些有地方避寒的赛友。
因为当时气温10度左右,我们担心太阳出来后太热,都着短裤。寒风吹过,全是哆嗦。我的队友,比我还困,此时是北京时间夜里12点,是夜猫子也要开始犯困的时间。
我们此行,没有考虑到时差,时间安排太过紧张,又险些错过航班,这是一个严重失误。如果能提前一天抵达淘波,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提醒想去新西兰或者澳大利亚参加毅行的朋友,提前一点抵达比赛地,这是万全之策。
又困又累的我们,此时杵在这黑漆漆的寒夜里,丝毫感觉不到毅行的乐趣。这就是传说中的累觉不爱吧。
有时,压力、疲惫和负面情绪,会压得人喘不过气,甚至觉得了无生趣。这可能是每个成年人或多或少都会遭遇的状态。而实际上,只要熬过去,只要用运动让自己状态重燃,爱和生机,必然重现。
毅行就是这样,漫长的一百公里虽然在前方,沉重的眼帘虽然在强撑,虽然也会闪过一丝疑虑,质疑自己做这件事的意义。但只要开始做,开始迈出这一步,一切阴霾都将渐渐消除。这或许就是户外运动和长距离毅行的意义。
累觉不爱是一种假象,用坚强戳破这种假象,就会发现热爱生活本身,就是生活的真谛。
四、糖水赛道
糖水赛道,是我给新西兰毅行这一百公里下的定义。
如果说黎明前的黑暗就像一张糖果纸,那随着天空浮现鱼肚白,糖果纸慢慢撕开,就会看到薄雾蒸腾下、绸缎般反射出霞光的淘波湖面,湖心的小岛神秘而静谧,就像蓬莱仙岛。
我们正漫步在淘波湖畔,淘波湖(Taupo)是新西兰最大的湖泊,面积600多平方公里,位于北岛中心位置。看似平静的湖面覆盖着火山口,而且淘波仍旧是可能再次喷发的超级活火山。
正是地球最近一百万年来威力最大的一次火山喷发,催生了淘波湖,也造就出如今新西兰北岛的地形地貌。公元181年,淘波火山再次喷发,火山灰随着大气环流造成的天气影响,都载入了当时东汉和罗马的史册。
当年南太平洋火山带猛烈喷发,如今南太平洋岛国风景如画。这就是无言的自然,它的威力并未裹挟任何目的。它的每一次颤栗,就如同造物主母亲分娩般,诞生出人类、文明和我们赖以生存的唯一家园。
人类出于狂妄,越来越习惯于把自己置于自然的对立面,要征服自然,要改造自然,要做自然的主人。这不仅仅是蚍蜉撼树,更是不讲道义。自然之于人类,地球之于我们,何止滴水之恩?自然是我们的造物主,地球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所应秉持的态度,是去尊重她,善待她,观察她。如此,才能少一些地震、海啸这样的灭顶之灾。
新西兰为什么这么美?我想,较少遭到来自人类的侵犯,这个因素至关重要。一千年以前,新西兰没有人类活动,也没有原生的哺乳动物。由于地理环境的与世隔绝,这里独特的生物多样性一直受到天佑般的保护。有人责怪是毛利人的狩猎,导致恐鸟灭绝,其实这最多是五十步笑百步。灭绝在我们自诩文明者手中的物种,又何止万千?
迄今为止,新西兰以旅游业、农牧业立国,以最大限度维护空气、土壤和水源的纯净度,新西兰旅游局的口号就是百分之百的纯净之地。新西兰的美,来自于天赐的汪洋孤岛,来自于人类的姗姗来迟,也来自于现代化的环保国策。
称它为糖水赛道,首先因为这一百公里风光壮丽秀美。美好而不腻人,无路湖畔、牧场、河谷还是森林,处处皆美,连空气也飘着甜香味儿,是这次毅行中最甜美的记忆。
称它为糖水赛道,是因为这一百公里爬升不到两千米,坡是缓坡,路是软路——很少有硬化路面和台阶,基本是土质步道和铺满松针的林间野径,对人体是最好的防护。
称它为糖水赛道,还因为这一路基本一步没跑,都在大饱眼福。大多数参赛的毅行者,都和我们一样,一路欢声笑语,享受着徒步背身和如画美景,就像饮用一杯甘露。
当然,赛道再甜美,它也是风尘仆仆、难以预测的一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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